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保重。”
糜芜看着他,就见他策马奔去最前面,向领头的内监说了几句话,跟着拨马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再也没有回头,糜芜放下车帘,无声地说道:“保重。”
酉时跟前,顾梦初正坐在榻边与苏明苑说话,王嬷嬷满脸惊讶地走过来,飞快地说道:“太太,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顾梦初吃了一惊,“什么人?”
“御前伺候的内监,奉旨送小姐回家,”王嬷嬷小心看着她的神色,低声道,“再有两刻钟车马就能到。”
“什么?”顾梦初全然不知是怎么回事,心里想着应该是糜芜,到底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只问道,“哪个小姐?”
“是不是糜芜那个妖精?”苏明苑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皇帝怎么会送她回来?她不是跟表哥回乡下去了吗?”
王嬷嬷看着顾梦初,讪讪地说道:“是糜芜小姐。”
“什么!”顾梦初脸色煞白,“怎么会是她?她什么时候跟宫里搭上了关系?”
江绍临走时,向家里说要带糜芜回芦里村一趟,顾梦初怎么也想不到,几日之后,竟然是宫里的人送她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片刻之后,消息已经传遍内宅,江家老小尽数聚在门外,惊疑不定地等着消息,少顷,一辆朱轮宫车在内监和宫女的簇拥下来到门前,跟车的宫女上前打起车帘,一左一右扶出了一个宫妆的美人。
美人踩着脚凳慢慢下了车,抬眼向众人一望,映日芙蕖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正是糜芜。
人群中,苏明苑咬牙低头,长指甲险些掐破了手心,为什么,偏偏她总有这种好运气!
糜芜搭着宫女的手,抬步进门,江家人一窝蜂地跟在后面,满心想问,却又不敢问,就在此时,只听领头的内监说道:“陛下口谕,江姑娘这几日暂且在家休养,等候圣谕。”
难道,她竟然真能进宫?顾梦初怔住了,莫非真是天命难违?
“太太,”糜芜站定了,回头看她,“暮云山北麓往西走,十几里外有一处村落,哥哥就在那里,太太打发人去接他回来吧。”
顾梦初怔怔说道:“他怎么会在那里?你又耍什么鬼把戏?”
糜芜嫣然一笑,轻快地说道:“太太只管打发人去就好,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她抬步往前走,声音不高不低的,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所有人听:“从今往后,这里是我说了算呢。”
身后一片鸦雀无声,下人们无声地交换着眼神,看来江家又要变天了呢。
夜深人静,糜芜在沉睡中突然感觉到一股凛冽的寒意,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脖颈上就是一凉,一只强硬的手扼住她的咽喉,来人声音幽凉:“江糜芜。”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猜是不是绿油油的崔恕回来了?哈哈
第47章
男人幽凉的声音送入耳中,糜芜瞬间放下心来,是他,他来得还真快!
眼睛还没有睁开,纤手已经移上去,轻轻按在男人的手上,带了几分惺忪的睡意懒懒说道:“崔恕,你怎么来了?”
崔恕俯身站在她床前,右手扼在她咽喉上,下意识地想要用力,却又不舍得用力,那只手横在她喉间,她的芊芊十指便放在他手上,轻轻地,一根一根的,将他的手指掰开,带着笑意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来?”
假如不是他灵台清明,几乎要以为他与她刚刚分开不久,几乎要以为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这个大胆的女人,在这样对他之后,竟还能如此若无其事!
五根手指都被她掰开来,崔恕在青灰色的天光中冷冷看着眼前的人,她此时方才睁开眼睛,眼尾微翘的凤眸看了他,如秋水般澄清,丝毫没有惧意,也不曾有愧意。她纤长的脖颈放在青瓷枕上,脆弱又美丽,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折断,假若不是舍不得,他真会这么做。
“你不是说要出京办事吗,怎么这会子又回来了?”糜芜见他不说话,便又开了口。
“起来,”崔恕冷冷说道,跟着抬步离开床榻,背转了身,“穿好衣服,跟我走。”
“走?去哪儿?”糜芜侧了身躺着,伸手将身上的丝被拉到下巴底下盖好,笑笑地问道。
“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崔恕语声平淡。
见到她之前,他本是一腔怒火,然而此时见到了她,她轻声漫语,娇慵无那,那些怒气压在心底,竟然并不想要爆发,他甚至在想,只要乖乖地跟他走,之前她的背叛和算计,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身后没了声息,崔恕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她应答,转身看时,她面朝床里背朝他,娇红的丝被盖得严严实实的,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
那点压下去的怒火呼一下窜上来,崔恕跨上一步,一把抓起她,沉声道:“起来!”
丝被滑下去,长发落下来,领口一痕雪色,柔媚的曲线蜿蜒在他手上,崔恕觉得双目似被灼伤,下意识地别开脸,低声道:“穿好衣服,跟我走。”
“我不走。”她在他手中并不挣扎,只是懒懒地说道。
崔恕手上使力,将她拉到身前,迫得她不得不抬起脸,与他四目相对,他死死盯住她,一字一顿说道:“起来,跟我走。”
天光越来越亮,从起初的青灰色变成了青白色,糜芜看见他幽深的黑眸里像无底的深渊,最深处燃烧着烈火,几乎要席卷一切,也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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