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信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宣泄着所有的悲痛。
蓝磬在劝慰楚信的时候,明军已经完全占据了这里。
有兵士发现他们,只以为是被抓来的奴隶,觉得他们妨碍清扫战场,便要将他们拉走,“走开走开!别在这碍事。”
蓝磬本就是仗义的人,楚信沉浸在失去发妻的悲痛中,她也替朋友难过。此时见有人上来要强行拉走楚信,登时一股怒气就窜了上来。
她几乎是跳起来,一把抓住那人胳膊,怒道:“放开他!”
那人被她的气势唬了一跳怔在那里,就在他发愣的时候,蓝磬一把甩掉他的胳膊,冷言道:“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
还从来没见过当了奴隶还这么蛮横的,那人刚刚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上拼杀过来,现在身上还带着重重的戾气,受不得激,也怒道:“你这ru臭未干的小娃娃!快给军爷让开!”
蓝磬蓦地回头看向他,面色生硬如铁,那人被这目光直视,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收回目光,蓝磬蹲下身子抱起已经有醒转迹象的幼子,低声哄着。
那人见威吓完全无用,恼羞成怒下便要举刀动手,谁知手举过头顶,却被人一把抓住。
“你干什么?!”来人的语气中含着怒火,声音浑厚,正是杨清。而与他一道火烧粮仓的纪纲此时也站在他身边。
“好啊!还有同伙!我看你们不是奴隶,是北元的细作吧!”那人说着便奋力甩开杨清的手,举刀迅速向蓝磬砍去。
眼看就要遭遇灭顶之灾的蓝磬,此时却异常安静,安静的没有任何反应。
杨清和纪纲见状都是大惊,想要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灰色的身影从蓝磬身边迅速窜出,“哐当”一声,那士兵手中的刀却已落在地上。
动作干净利落,快的让人无法分辨,此时站在那士兵面前,仅以一招制胜的,却是刚刚还跪坐在地上的楚信。
所有人都很惊讶,除了蓝磬。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又似乎早已猜到会发生什么,她的面色依旧平和,只是抱着怀中幼子慢慢站了起来。
“你好了?”蓝磬这样问楚信。
楚信面色如纸,微微一怔,松开牵制住那士兵的手,转过身对蓝磬行了一礼,腰身直弯到九十度,才道:“蓝兄为在下仗义出手,在下怎好不顾蓝兄安危而一味沉溺悲痛。”他停顿一瞬,又续道:“多谢蓝兄以性命相助,信必当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蓝磬定定的看着他,过了片刻,脸上突然恢复一贯的嬉笑,她一把扶起楚信,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并没有做什么,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楚信苍白的脸上尽是感激,一时间与蓝磬相顾无语。
其他人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杨清和纪纲也只是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只不过,经过这样一闹,围过来的人却越来越多,王弼得到报告说有人闹事,便也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谁在这闹事?”还没见到人,便已经听到了声音,王弼的声音依旧如往日般中气十足。
那士兵一见王弼,以为做主的人来了,连忙上前行礼,道:“将军,这几个人妨碍咱们清扫战场!”
王弼抬眼看了过去,问:“谁?”
蓝磬将怀中幼子交还给楚信,随即转身直视王弼,笑道:“是我。”
之前,蓝玉曾多次带“侄儿”蓝磬去军营,所以王弼是认识她的。
虽然现在蓝磬的形象实在有些不堪入目,破衣褴褛,原本白皙干净的脸此时满是污垢,如鬼画符一般无异,但她的双眼依旧是明澈的,透着专属于她的清亮精明。
王弼上下打量面前的少年一番,有些讶然的道:“你是……蓝少爷?”
蓝磬嘴角上挑,有些调皮的眨眨眼,笑道:“王叔叔好。”
听到少年如此称呼自己,王弼心中更是了然,他迈步上前握住蓝磬肩膀,颇为兴奋的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若是元帅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们在中途见你失踪,以为你……你不知道,元帅一着急,还病了好几天……”
听说蓝玉病了,蓝磬面色一变,急道:“我老爹病了?可严重?”她心中一急便脱口而出,王弼很多次听她如此称呼蓝玉,也不觉奇怪。
“你放心,元帅无恙。这次若不是元帅料事如神,我们哪可能打这大胜仗?”王弼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笑着安慰。
蓝磬听他如此说,也便放心,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如今大军一鼓作气将北元扫平,定是我叔父一切安好,小侄倒问了蠢问题。”
“关心则乱,你与元帅叔侄情深,听闻元帅身体有恙,自然忧心如焚。”王弼哈哈一笑,他抬眼瞟了眼周围的人,双眉一拧喝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清扫战场清点俘虏?要本将军教你们吗?”
众人听到他的呵斥,立刻做鸟兽散。
刚刚向王弼告状的人,见王弼与蓝磬如此熟络,心中暗暗叫苦,此时一听此言,立刻如蒙大赦低头便跑,谁知却被人一把抓了回来。
抓他的人是杨清,只见他瞪着双眼,稍稍用力便把那人甩到楚信面前,狠狠道:“这就走了?快道歉!”
此时楚信正抱着幼子跪坐在亡妻尸身面前,听到杨清的声音不禁抬起头,他眼中略带诧异地看向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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