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厉只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又起来了。
他们要坚守119号山头,营长已经精疲力尽了,他得去换他回来。他边穿外套边走出房间,下了楼,看见雀吻还在手术室里忙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戴上帽子,带着部下去了119号山头。
再次见到罗厉,是第二天下午,他脸上有很多血,但都是别人的。他们回来,又换别人去,又过了几天,罗厉跟部下全都住在那山上,连续住了六七天才回来。
他们成功守住了119号山头,全体军人休息了一天,又接到新的命令,前往下一个作战地。
雀吻背着一个药品走在人群中,罗厉身上背着自己的武器,他走在前面,总是放心不下雀吻,想到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跟着自己在战场上跑来跑去,心里满是疼惜。
雀吻见他总盯着自己看,便加快脚步,走到他的身边。
前面负责侦查的兵突然跑了过来,说是前面有地雷埋伏。罗厉命令他们原地待命,亲自带着拆弹士兵一起去拆地雷,雀吻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说道:“罗厉,我跟你一起!”
罗厉回头瞪她,雀吻却放下药品包,疾步跑过去。她一把握住罗厉的手,说道:“我要看着你才放心。”现在的地雷跟以往不一样,它体积小威力为猛,一旦踩上立即爆炸。她不想看见罗厉出事,更怕看到罗厉的时候,罗厉已经死去。
罗厉从雀吻眼里看出了坚持,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点头答应。
森林的小道绿草盈盈,可谁又能想到,这些绿草下,埋藏着地雷。专业拆弹士兵蹲在地上,用专业工具挖出一颗又一颗地雷,一个士兵站起身来,朝前踏了一步,雀吻忽然闻道一股火药味,她来不急喊出声,那个士兵的身体突然被炸开,血肉飞溅。
罗厉眼瞳一缩,下意识要去遮住雀吻的眼睛,雀吻摇摇头,淡定地摸了把脸上的血肉。她望向罗厉,发现罗厉脸色惨白。一条人命,瞬息之间被炸死,这太刺激人。
生命有时候,未免太渺小。
直到拆完地雷,罗厉他们这才捡起那人的军牌,将他葬在一颗树后,继续前行。
抵达目的地,大家还没从刚才那惊恐的一幕里回过神来。罗厉抹了把脸,发现雀吻的脸色看上去竟然相当平静,忍不住问她:“小雀儿,你不怕吗?”
雀吻欲言又止,她是不怕,但那个人换成罗厉,她铁定会哭死。“罗厉,就算是为了我,你也必须好好活着。”雀吻语气十分慎重。
罗厉捏住她的手,点点头。
…
战事终于结束了,我国大胜,敌人被打得灰头土脸,彻底怂了。
这场战役,历时两年一个月零七天。
罗厉他们损失了很多部下,他本人也在最后那场大战里受了伤,那场战斗惨烈无比,雀吻他们抬着担架守在那里,罗厉他们打了多久,雀吻他们就几天没合眼。
罗厉的腿是被炸伤的,他当时本来是要死的,是雀吻趴在他的身上挡住了炸弹的威力。
那一炸,死了六个,重残四个,伤残五个。
罗厉被雀吻压在身下的时候,心都死了。
那一刻,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他的耳朵突然失聪,听不见炮弹声,听不到枪声,听不到战友们的惨叫声。他忘了自己腿上的疼痛,他转过身抱住雀吻的脸,发现她已经晕过去了。
她的后背一片模糊,罗厉摸了一把,手掌心上全都是血。一弹片插进雀吻的左腿里,甚是可怖。罗厉当时哭得很吓人,他自己倒是记不得了,只是听活着的战友说,他当时抱着雀吻,哭得悲天跄地,他们从没看见过罗厉哭得那么悲惨。
两个人都受伤严重,战地医生给他们做了个紧急抢救包扎,便让人运送了南方省城的医院,到医院的时候,雀吻几乎已经没了呼吸。罗厉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他急忙拉住护士询问雀吻的下落,得知雀吻还活着,只是还没醒来,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顾医生反对,坐着轮椅去看重症病房的雀吻,雀吻乖乖地躺在那里,脸蛋很白,没有血色的那种白。
罗厉想到高一那年给雀吻当教练的画面,想到那个堵在厕所里调戏她的顽皮丫头,忽然趴在轮椅上哭起来,哭得像条野狗。罗母跟罗素赶来南方省城,瞧见昏迷不醒的雀吻,也是一阵抹眼泪。
雀吻足足昏迷了三个星期,身上的伤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长出新肉,但是雀吻一直都没有醒来,医生断定她成了植物人。
这消息打击到了罗厉,罗厉开始不吃不喝,整天就坐在雀吻的病房外面,痴痴地望着里面那个安静的人,像是一颗生了病枯朽的老树。不知是哪天,梦玄机来到南方省城,罗厉只记得,梦玄机只跟雀吻见了一面,当天晚上雀吻就醒了。
雀吻醒的那个晚上,罗厉挣扎着从起床想要去看她,医生跟罗素都让他别急,当心受伤,他听不进去,他挣扎下床,结果从病床上滚到地上,疼得额头冒汗。
罗厉忍着痛,坐着轮椅去到雀吻的病房。
他透过透明的窗户,看到里面病床上的雀吻也偏头看着他,还冲她张了张嘴,他辨认得出她在说什么,她在喊他:“罗教官。”
罗厉笑眯眯地点头,脑袋刚一勾下去,眼泪就那样毫无征兆地砸在了双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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