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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难却,似乎也只能在这吃晚饭了,苏羽心站起身去接诺诺,张旋已经给三叔倒了杯水:“怎么别人都不知道呢。”
“因为当年我爸爸,是和他们一起从那边逃回来的。你是知道的,那时候在打仗,英国人啊,太不会打仗了,没支撑多久就败了,然后远征军你晓得吧?也被打的只能回国,翻那个野人山啊,死了都不知道多少人,前几年还有个电视剧来着,叫什么?”三叔这一说,就开始神吹,而张旋觉得心中已经控制不住了,从那边逃回来的,也就是说,战事初起的时候,他们并不在国内。
不在国内也能想到,那时候谁能知道战火不止是在中华大地上燃烧,而是世界性的大战呢?谁又能想到,装备远比中国人精良的英国人也在亚洲战场失败了,对老百姓来说,他们只能选择暂时安全的地方,然后躲往那个地方。
“是啊,我爸爸胆子小,当时就跑去找他堂哥,就是秦之望他曾祖父。然后在店里做了个打杂的,然后也待不住了,就收拾东西赶紧跑,那能往哪儿跑,印度也是不行的,下海吗?又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还是只有回国一条路。就很多很多人一起跑,那时候也不止有我们家,还有张家,苏家。张家人口少,因为他家娶了好几个老婆,都没生出娃来,最后生了一个女儿,老婆还难产死掉了,所以这个女儿格外受,走到哪里都被带着。”
那个女儿,就是自己奶奶了,从小就格外受,张旋觉得心中开始有苦涩漫上,苏羽心已经带着诺诺走进来,诺诺先叫人,张旋已经对三叔说:“您继续,继续说。”
“那时候呢,我们一群人,哦,还有羽心你老祖,拖儿带女的,好容易翻过山,结果发现,完蛋了,日本人已经比我们早来了,那怎么办呢,只能往内地跑,过了怒江就好了,怒江是天险,想来日本人过不去。”
三叔说着就把杯中茶一口气喝完:“快到怒江边的时候,出事了,谁也不知道那群人会遇到一小队日本人,那时候日本人多凶啊,要拦住他们检查,这检查就没有什么好事,于是张家的那个,就说横竖只有他一个人,把女儿托付给两个大哥,然后他就去把日本人给引开。”
“然后呢?”张旋觉得口中苦涩无比,知道是一回事,但通过别人的口中知道又是另一回事,那位从没见过面的曾祖父,那位在奶奶口中十分温和,疼爱女儿的曾祖父,那位给奶奶带来快乐童年的曾祖父,就这样,倒在敌人的枪口下面。
“后来……”三叔长叹一声,抽出一根烟来点上,吧嗒吧嗒地抽起来,没有说话。
三婶已经端着菜走出来:“后来的事情啊,我知道,张家的女儿就被秦家收养了,他们对她很好,谁知道十九岁那年,不知道为什么,张家的女儿上了山,然后就再没回来,到了第二年的雨季,有找菌的人发现了一具尸体,从衣着看,应该就是她。”
“所以说啊,命啊!”三叔长叹一声,张旋当然知道奶奶没有死,至于衣着,当时奶奶穿的衣服,属于那个时代比较流行的穿着,当然别人穿着同样的衣服也不罕见,于是就这样的阴差阳错下,所有的人都认为奶奶已经死去,并不知道她去了异国,也不知道她生下了儿子,更不知道她在美国苦苦挣扎,艰难求生,以一手出色的雕刻技术,站稳了脚跟。
回去的路上,张旋什么话都没有说,苏羽心抱着已经睡着的诺诺,知道他内心在翻江倒海,对张老太太,苏羽心知道她是自己的老师,那时候张老太太对她很好,但从没有说过过往,而当时的苏羽心,也没有心思了解张老太太的过往。
“我这个学生,实在太不称职了。”苏羽心感慨地说了一句,张旋这才回神过来:“我把诺诺抱着吧。”
“不用,都到了。”小镇不大,而三叔的屋子离张旋的屋子更是很近,很快就走到了,张旋住楼下,苏羽心住楼上,苏羽心抱着诺诺要上楼,张旋已经叫了苏羽心一声,苏羽心回头看着他,张旋在那对她说:“羽心,我想,去外面了。”
去外面?那个外面是哪里?苏羽心还没回神过来,张旋已经指向远方:“去那个我从没去过的国家,去那个,曾经他们走夷方的地方,去那个,他们付出过青春和热血的地方,去那个,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结的地方!”
那里?苏羽心有些发愣,为什么要去哪里?而且,一切终结的地方,他要终结什么?终结痛苦,终结复仇,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冤冤相报何时了,羽心,我想,这一切都要有个结束,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张旋再次提醒苏羽心,时间不多了,张旋离开并不能阻止张老太太的复仇计划继续进行,她有吉岚,有乐迪,有那么庞大的商业帝国,不管她身处何方,都能指挥这个帝国运作,让这个帝国用她想的方式,实现一切。
“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苏羽心是真的疲惫了,疲惫到不愿意去接触过往,张旋看着苏羽心,勾唇微笑:“和你有关系,羽心,怎么会和你没关系呢?你是苏家的孩子,你的女儿也姓苏,你以为,奶奶毁灭一切的怒火,会不波及到你吗?羽心,我知道你想逃开这一切,你身心都疲惫,但我们只要面对这一切,才能成功地让自己的内心坚定起来。”
苏羽心咬住下唇,她承认,张旋的话很有道理,只有去面对这一切,才能让自己内心坚定,才能实现真正的,摆脱这一切。
“如果可以,我宁可不被生下来。”这样丧气的话,苏羽心知道不该说,但她还是说了,张旋看着苏羽心:“如果你没有存在这个世上,我不知道,我的人生会变的多贫乏。”贫乏?这个词和张旋的人生没有任何关系,他生来含着金汤匙,只要他愿意,世上一切的美好都可以呈现在他眼前。自己对他,竟然这么重要吗?
张旋知道苏羽心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但他依旧缓缓地说:“对,羽心,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没有爱上你之前,我的心虽然在跳动,但这只是为了生存,遇到你,我才知道什么叫生活。才有了想要做的事,而在此之前,我想做的,都是别人让我去做的事情,并不是我想做的。”
原来他也如此,原来不管他们的家境差距有多大,同样都是被人推动着做出选择,而不是自己想要选择。
苏羽心神色震动,张旋伸手握住她的手:“羽心,就让我们一起,面对这一切。”
“以朋友的方式。”说出朋友这个词,苏羽心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爱情,对现在的苏羽心来说,她已经不愿意去想这个事了。她曾爱过,曾被践踏过,甚至于整个人生都处于迷茫时期,爱情,带给人的到底是美好还是毁灭,苏羽心真的一时分不清楚。
张旋笑了:“对,以朋友的方式。”
苏羽心也笑了,怀中的诺诺已经睁开眼:“妈妈,您和干爹在这说了半天话,我都又醒了。”
苏羽心亲一下女儿的头发,诺诺已经抱住苏羽心的脖子爱娇地说:“妈妈,你们要去哪里,诺诺也要跟着去。”
诺诺也要跟着去,张旋已经伸出手,把诺诺从苏羽心怀中接过来:“对,诺诺也要跟着去。”
“干爹最好了!”诺诺高兴地喊起来,苏羽心拍一下女儿的小,诺诺的心事浅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愿自己这一次,没有看错,一点都没看错,就让自己和张旋共同面对,面对那些曾经的过往,那些曾摧毁自己的东西,终有一天,也能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不再依赖别人的保护,而是自己保护女儿,苏羽心抬头,和张旋四目对视,这一次苏羽心没有回避,没有离开,而是对张旋微笑。这样的笑很动人,张旋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当初对苏羽心一见钟情的照片,她看着一丛花,面上是浅浅的笑,这一抹笑让她整个人都生动起来,而不是很多张照片里非常有礼貌的假笑,更不是面对李如岚的时候,眼中那无法掩饰的疲惫。
“谢谢你,羽心。”张旋的声音很轻,苏羽心已经抱着诺诺走上楼,决定了就不会再瞻前顾后,这是苏羽心的这段时间学来的。瞻前顾后的,就不要做出决定。诺诺一进了房间就从苏羽心怀中滚下来,躺到榻榻米上:“妈妈,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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