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雁迟听到消息,虽有所预料,仍不免吃了一惊,匆匆到前厅做了些布置。一见秋往事二人入内,他淡淡扫了杨棹雪一眼,便朗笑着站起,略一欠身道:“秋姑娘果然好本事,竟无声无息便到了大门口。”
秋往事回了一礼,笑道:“怎比得上顾大人无声无息便缚死人手脚的手段。”
顾雁迟一抬手请她对面坐下,直截了当问道:“姑娘是来讨人的?”
秋往事不置可否地一笑,悠悠道:“朝廷使臣出了事,容府固不好向天下交待,可若说会就此退却,也未免儿戏。顾大人这么做,是逼着容显短兵相接了。凡事总可商量,如此不留余地,对两边都未必有什么好处。”
顾雁迟微微一笑,淡淡道:“哦?然则秋姑娘以为哪种做法是能让双方都得到好处的?”
秋往事目色深深地望着他,嘴角微勾,说道:“大人要的不过是马。如大人不加阻挠,让普日桑顺利登基,我们可让释卢向大显开放马市,但有所需,必如数供应。”
顾雁迟纵声大笑,抚掌道:“秋姑娘以什么身份作此保证?”
秋往事坦然自若,不疾不徐地答道:“普日桑登基,便是火火氏说了算。我娘对火火寿有延命之恩,我与她姐妹关系亲密,非旁人可比。而朝廷对我的青睐顾大人想必也看见了。如果再加上这次顺利收服释卢的功劳,要建一个区区马市,想必还做得了主。”
顾雁迟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意味深长地点着头道:“这便是说,合作是秋姑娘的意思,并非容王的意思?”
秋往事垂着眼,但笑不答,径自道:“顾大人好好想想,如今释卢王室衰微,就算普日息当真登了位,也阻不了火火氏日益坐大。顾大人费尽心机,到头来只得个空壳王庭,岂非竹篮打水,白忙一场?”
“秋姑娘所言,倒也并非没有道理。”顾雁迟笃悠悠地啜着茶,面上神情淡远,清雅得仿佛正坐在湖边茶楼中与友人谈诗论画,“合作,不是不行,只是我倒想换种方式。”
秋往事微微一笑,抬手道:“大人请说。”
顾雁迟抬头望着她,眼中满是疏淡的笑意:“秋姑娘既有自信能支配火火氏,何不让他们转而支持普日息,咱们撇开容府,联手共治释卢,岂不皆大欢喜?”
秋往事轻笑一声,摇头道:“顾大人此话未免太缺诚意。火火氏失了容府与普日桑,便只是被释卢人厌弃了百年的邪族,届时不是退回南漠,便只能依附王室,哪里还有说话的份。顾大人既得势,又得利,好处岂非全让你一人占去?届时别说什么共治释卢,只怕我连些辛苦钱都讨不回来。”
顾雁迟朗声大笑,眼中忽地精光一闪,说道:“秋姑娘过虑了,顾某岂是言而无信之人。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或许秋姑娘不能一人做主,不妨便在这里小住几日,等李将军来了,再一同商议。”
秋往事眼角一瞟,见窗外人影憧憧,早已围满了士兵,顾雁迟身后几名目光凌厉的贴身侍卫也双手虚垂,严阵以待。她心下暗笑,伸伸筋骨懒洋洋道:“看来顾大人是想强人所难了。”语声未住,忽见两道银光自她袖底射出,快得几乎目不能视,惊电般一闪而过,却并非指向顾雁迟,而是直向一旁的杨棹雪袭去。
电光火石间,忽见杨棹雪身形一花,凭空消失般没了踪影。秋往事大吃一惊,知道不好,但觉劲风扑面,只来得及抬手一格,却觉手背上一刺,浑身枢力忽似自这刺痛处倾泻而出,“叮叮”两声,两枚凤翎已坠落在地,而知觉也自指尖起一寸一寸地消失。
杨棹雪一击得手,顺着前掠的势子冲出老远方才停步。秋往事暗一提气,但觉体内虚乏,自在法虽仍可收放,却疲软得连轻薄的凤翎也难以举起;右臂已殊无知觉,身体倒尚可动弹,只是又重又钝的颇不听使唤。她知道中毒,见杨棹雪已远远退开,厅中侍卫也已围上,索性也不挣扎,往椅背上懒懒一靠,拔下右手背上一枚寸许长的空心钢针左右端详着,笑道:“天下风毒多半要么偏火,乱人神志;要么偏水,损人精气。如此不偏不倚纯粹制人枢力而不伤本元的倒还真没见过。”
杨棹雪的面容不知何时已恢复原状,脸色一片苍白,额上汗珠密布,看来倒似比秋往事更虚弱。面上倒是一派从容,盈盈笑道:“承秋姑娘缪赞,这毒是我杨家世代相传,不敢说独步天下,倒也确实别无分号。”
“到底是凤陵杨氏,虽然没落已久,底子终究不同。”秋往事无奈地摇头笑着,啧啧叹道,“我原以为你就只精通无相法,没想到奇正法也有此造诣。能在瞬息之间将速度提到一流尘枢的境界,少说也该有个三四品吧?裴节恐怕还是你教出来的?”
杨棹雪点点头,撩起长发,露出右肩靠颈根处衣衫上的裂口,微微笑着,眼神却一派严肃:“我也避得勉强。何况秋姑娘未尽全力,否则未必有我的便宜。”
秋往事也不否认,眉梢微挑,盯着她道:“你若非事先有所防备,就算修到一品也未必躲得过。你早就知道我已猜出你身份。我究竟哪儿露破绽了?”
杨棹雪摇头笑道:“破绽倒不在你。其实很简单,《九洲方舆志》原稿中记有杨家身份,这一点外间不知情,我还能不清楚么?骆沉书当年来杨家之时,我还曾见过她一面。你有她的手稿,能知道我的身份自也绝不奇怪。当日你主动透露行踪,自然是想我们有所行动,而你若知道我是做哪行的,自然知道无相法是我必修的功夫,便也多少能猜到我会怎么做。老实说,直到最后我也不能确定你是否真的知道,只是做我们这行的,凡事总往坏处打算,既有一分可能,便要留十分小心,秋姑娘不是寻常人物,我可不敢小瞧半分。”
秋往事微微一怔,泄气地垂下头长叹道:“唉,好像真的很简单。亏我以为自己是黄雀,原来是只呆螳螂。”
顾雁迟缓步上前,淡淡笑道:“秋姑娘过谦了,你可是把我们都弄糊涂了,直到你们方才进来,见到你把棹雪这不相干的丫头带在身边,我才确定你早已知道她身份,并想凭着这点反制我们。我这才能及时提醒棹雪,让她别注意我,只小心自己就行。”
秋往事一愕,讶道:“你什么时候提醒她的?我怎全未察觉?”
顾雁迟伸手轻揽着杨棹雪,朗声笑道:“我要提醒她,自然有我们的方法,好比姑娘一个眼色一个手势,旁人看来只是寻常,李五将军却自能明白其中含意。”
秋往事陡然一呆,眼神忽地一阵迷茫,怔怔地出了神,恍恍惚惚点头喃喃道:“是啊……”
顾雁迟深深望着她,微微一笑,说道:“姑娘今日也辛苦了,不妨先下去歇着,改日待李将军到了,咱们再好好聊。”
秋往事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绪,忽地展颜一笑,爽快地点点头,站起来老老实实任侍卫持
刀架在颈上便向外走去。到得门口,她忽有意无意地回过头,似笑非笑地一勾嘴角,懒懒挥手道:“两位也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又有的忙了。”随即便笃悠悠地踱步离去。
顾雁迟见她笃定的模样,微微一怔,自语道:“什么意思,她莫非还留有后招?”
杨棹雪忽地心下一动,急促说道:“是了,还没告诉你,方才上山时,她……”
还未说完,忽听外间一片嘈杂,出去一看,却见相辅黎梁舟推开守门侍卫阴沉着脸直闯进来,一见面便拉他俩进屋,“砰”地关上门,沉声问道:“可是秋往事那妖女来了?”
顾雁迟还不知他为何如此大反应,平静地应道:“不错,大人放心,她已落在咱们手里了,玩不出花样。”
黎梁舟仍是眉头不展,隐有怒容,咬牙道:“她的花样早已玩下了!当初她就仗着自在法装神弄鬼搅了祭天大典最后整垮了郎家,现在又来故技重施。我一听人风风火火来报什么神使就猜到是她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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