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湖位于释卢西部边境,北面是康塔草原,南面则是千里广漠。火火一族便世居于芥湖以南。康塔草原几年来虽屡受高旭军侵略,而今经过三年息战,也已略复生机。
王宿探出水面,被湖面冷风一吹,打个哆嗦,回头见众人俱是面青唇紫,牙关打颤,四面一望,只见北岸一片草泽浅滩,滩上点点散布着牧民牛羊,远处隐隐可见毡帐青烟。南面却是一片绵绵沙山,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夕阳洒得湖面点点碎金,与直延入湖中的沙山连作一片,满眼耀目的鎏金之色,直如置身七重天上的司日神殿,恍惚不似人间。
水中众人却是无暇欣赏美景,王宿拉了拉秋往事,颤声道:“我们去北边还是南边?”
秋往事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抬头却见众人竟都望着自己,不由愕道:“做什么问我?我五日前才入伙的。”
“谁管你什么五日不五日。”王宿咬牙瞪她,“你不是来过么,当日是怎么走的?快说快说,冻死人了。”
“那如何一样。”秋往事挣开王宿与罗翔的手,自己在水中活动着手脚,“我会说释卢话,当日是假扮释卢人去北边骗吃骗喝骗衣衫,你们又不成。这一代当日战祸犹烈,此间百姓俱是深恨风人,你们一上去、一开口,只怕便要打起来了。”
王宿连连皱眉,转向王落道:“姐姐,你说怎办?”
王落微一迟疑,开口道:“还是去北边,南边连棵草都没有,想生火都不行,再一入了夜,必是冻死无疑了,往北边总还有些生机。”
“正是正是。”王宿连声应道,“便是打起来,好歹活动活动暖和,总好过活活冻死。”
王落瞪他一眼,转向秋往事道:“往事,一会儿还是你去与他们说,随便编些借口哄哄他们,也未必要骗什么吃喝衣衫,只要他们别与我们为难便成,这附近应当便有火火族人。”
秋往事急急摇头道:“我不去不去,这一时半刻要我如何编得出来?顶多打起来时我打头便是了。”
“行了行了,快走吧。” 王宿一把拉起她便向北面游去,“我来编,你来说总成了吧。”说着便滔滔不绝向秋往事编起自己一行的经历来。
游近岸边,岸上之人发现水中有人,纷纷聚拢来看,更有人挥臂大声呼喊,似在替他们鼓劲。待游得近时,忽听一人高喊了一声什么,语中满是惊怒之意,岸上众人登时一片静默。秋往事沉声道:“他们发现我们是风人了。”
岸上又是一声高喊,这下众人却如梦初醒,一时岸上惊呼怒斥之声此起彼伏,已有人开始往水中投掷石块,几个烈性的更是连腰刀也拔了出来。
秋往事偏头闪过一块飞来的石头,对王宿一笑道:“我看你那孽子东归记是用不着了,他们都没叫我们风狗,却叫奸细,似是早知我们要来,八成是普日泽散了什么消息出来。我看混是混不过去的了,还是闯吧。”说着回头问王落道,“四姐,我先吓吓他们可好?”
王落眼见岸上群情汹涌,知已无法控制,只得点点头道:“我们终究是来立盟的,只求脱身便是,尽量不要伤人。”
秋往事抿嘴一笑,九道寒光蓦地破水而出,映着落日余辉带出九道金光,直往人群中射去。
金光没处,只见岸上众人登时乱作一团,或被剃了头发,或被刮了胡子,或被断了腰带,或被截了马鞭,一时惊叱之声四起。释卢百姓俱知风人擅长妖法,平日酒饭之后谈起往往被斥为笑话,及至此时亲见,怎不又惊又惧,胆小些的已是趁乱远远溜了,余下的多是连声咒骂,将腰刀挥得霍霍,却哪里沾得着那几道四处飞蹿的银光半分,倒是身上衣物愈来愈见破烂。几名胆大的也曾举刀冲下湖来,却也在叫银光一闪而过将身上数层衣衫当胸裂作两半时惶惶退了回去。
然而释卢人终究天生勇悍,被银光缠的久了,怒意一生,便盖过了最初的惊惧,其中一名高大汉子忽地发一声喊,众人纷纷应和,再不管萦来绕去的银光,只举刀向湖中冲来,个个面红眼赤,竟已带上了拼命之色。
秋往事眼色一冷,便欲下重手,王落尚未开口拦阻,却听东面远远传来“呜呜”号角之声,众牧民一听当即便停了脚步,虽是面面相觑,皆有不忿之色,却终究都退回了湖岸,再无一人上前。王落等虽不知发生何事,但见众牧民退让,当即也登上岸来。望向东面时,却见尘沙滚滚,十余骑人马飞驰而来,当先一人红衣红袍,座下一匹白马上也以红色颜料绘着繁复纹样。王落一见大喜道:“火火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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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暗涌
人马转眼便至,只见当先那名红衣女子也不勒马减速,轻轻一蹬便自马背上翻身跃下,顺着去势前冲了几步,便稳稳立定。那白马见她跃下,当即也自疾奔之中倏地停步,便连一声嘶鸣响鼻也无。身后十余骑也随后“唰”地勒马跃下,动作齐整,如出一人,凛凛之威迫人而来。王宿等见状均不由暗喝了一声采,忖道释卢马匹骑手,果皆出于风族之上。
那女子约摸二十上下年纪,纤眉杏眼,高鼻薄唇,容貌颇为秀气,只是目光炯炯,神采奕奕,眉宇之间尽是抑不住的飞扬之意,英姿飒爽之处,又全与风族女子不同。女子穿过人群,行至王落等身前,侧头打量他们几眼,转身打了个响鞭,对一众牧民高声喊话。秋往事在一旁轻声译道:“这几位是我火火家的客人,此处没你们什么事,都散了吧。”
众人一阵嘈嘈,皆有惊怒之色。其中一名蓝衣大汉越众而出,行至红衣女子身前,双臂交叠胸前行了个礼道:“二姑娘,前日传谕使传来大王通告,说是这两日有风人奸细混入释卢,欲要勾结叛徒灭我一族。二姑娘自不会是叛徒,想必是受了这些风狗的骗。还望二姑娘明辨是非,莫要上了风狗的当。”
红衣女子冷冷一哼,抬手便狠狠一鞭抽在那人脸上,怒叱道:“则莫,你莫要忘了,当日是谁拼了性命将你妻小自风人刀下抢回来,又是谁给你牛羊马匹让你安身立业!你们这里哪一个不曾受过我火火家庇护恩惠?如今打跑了风人,你们倒又想起效忠大王来了?既要效忠,当日又怎不随着他翻过塔泽尔山去?我火火家的男丁几乎尽数死于风人刀下,他普日泽又可曾为释卢流过半滴血?如今倒竟有脸指我们勾结外人叛族,竟也真有你们这等蠢货会信!”
那大汉面红耳赤,额上渗出汗来,低头瞟了王落等人一眼,喏喏道:“可是大司祭……”
红衣女子又是一鞭抽在那人肩上:“我管他什么大司祭!大司祭从多少代前便指我火火家为妖邪,可释神卢迦要我们存续至今!这几个是风族的名医,是我请来替我姐姐治病的。若非我火火家的男人为你们流尽了血,我姐姐也不必出来掌家,身体也便不会一日差过一日,如今你们竟敢在这儿阻拦?还不让开!”说着一把推开那大汉,冲王落等一招手,便领着众人向等在一旁的众骑手走去。一众牧民俱默默地垂手让路,再无人敢出声阻拦。红衣女子将王落等领到马边,令众骑手脱下皮袄给他们穿上,又招呼众人各自上马,两两合乘,自己扬鞭一甩,便率众向着东南绝尘而去。
红衣女子似是余怒未消,骑在马上闷闷地一声不吭,只一径扬鞭策马,远远地跑在前头,众人亦只得催马紧跟。秋往事与王落合乘一骑,因是初次骑马,难免不得要领,一路疾奔之下只觉腰酸臀痛,筋骨欲散,放眼望去只见四野茫茫,也不知目的地在何处。眼见得暮色将合,前方终于现出疏疏落落几十顶毡帐,帐中之人想是听得马蹄声响,纷纷掀帘出来探视。红衣女子减下速来,驰至中心最大一顶毡帐前翻身下马,拍拍马颈任它自行走开,自己挥挥手招过几个牧民模样的人。王落等随后跟到,跃下马来。众骑手对红衣女子行了个礼,便各自牵马离开。红衣女子冲王落等点点头,开口却是风语:“你们先随他们几个去换身衣裳,烤烤火暖一暖,一会儿我再着人来请你们。”她说起风语来声调颇为生硬,一曲一折处俱念的板板眼眼,语速偏又极快,听来便似一字一字直蹦出来,颇为爽脆有趣。众人道过了谢,便分随几名牧民下去打理歇息,王落更张罗了些驱寒药汤令众人服下。过得大半个时辰,便有侍从来领他们至主帐中用膳。
此处已是芥湖以南,虽仍非火火氏地盘,但其在此间也已颇有势力。此处的牧民虽非火火氏族人,但数代以来唇齿相依,本便不似则莫等自北面南迁而来之人般敌意深重,及至五年抗战之后,更是早已倾心相服,再无芥蒂。王落等此时已换作释卢服饰,一路走来虽仍能感到周围牧民的疑惧警戒之意,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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