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往事冷哼道:“方宗主也知叫我一声储后,你我一属枢教,一属朝堂,除了典礼盛会上或许打个照面,其余实在没什么道理相见。”
方朔望目光往她左腕扫去,说道:“殿下生来便已与枢教有关,我们终须一见。”
秋往事看他半晌,忽道:“我没想到方宗主也会受江未然那小鬼摆布。”
方朔望肃容道:“她的提议,不无道理,于殿下应当也不失为折中之道。”
秋往事摇头道:“我不是说上翕之事,是说方宗主今日来,也是那小鬼怂恿的吧。这等冒名的小手段,实在不像方宗主应有做派,还有这名帖,定楚姐姐不会主动给你,耍诈也好,强要也好,恐怕你也做不出来,必定都是那小鬼从中安排。”
方朔望顿了顿,说道:“这并不紧要。”
“如何不紧要。”秋往事道,“定楚姐姐原本是要废她枢力的,她理应见了方宗主就发抖,可她不仅不怕,倒还反客为主,牵着你的鼻子走。你自己或无所觉,可不妨仔细想想,自认识了她,到底有多少决定是依着她的建议而下?”
方朔望淡淡道:“但凡有理,是谁建议又有何区别。”
“若无区别,世上也不必有钧天岛。”秋往事道,“方宗主,我且问你,为何想我入枢教?”
方朔望道:“你既为神子,理应入教。”
“神子?”秋往事故作惊讶道,“谁说我是神子?”
方朔望嘴角略沉,似有些不悦,说道:“殿下何必如此,定楚不会说谎。”
“她不会,我会啊。”秋往事眨着眼,摊手道,“我骗她的。”
方朔望指指她左腕,沉声道:“神子印记,岂能骗人。殿下不认,且请解下灵枢一看。”
“神印又如何?”秋往事握着左腕伸到他面前,“定楚姐姐见过真神印?方宗主见过真神印?现神子手上的神印方宗主天天看着,可曾认为是假的?我现在解给你看,你便能判断真假?就算我的印记看起来比现神子的像那么回事,焉知不是我比他伪造得好,焉知哪一天不会又冒出个更像样的?”
方朔望怔了怔,说道:“杨家世代传有神印图谱,定楚不认得,杨宗主却不会不认得。”
“他或许倒是认得。”秋往事冷笑道,“可江栾不就是他一手捧上神子位,方宗主已错信过一次,还敢试第二次?”
方朔望神色愈发沉肃,望着她道:“然则诸法合一,又作何解?”
秋往事道:“我枢力被封,一法都用不出,哪来的诸法。”
方朔望道:“被封之事我已问过杨宗主,你身兼不二法而不得不封枢力,岂不正是明证。”
秋往事笑道:“方宗主还信杨宗主?他捧了一个假神子,如今失势,又想新捧一个,不弄些新噱头怎行?于是扯出个诸法合一,再把我枢力一封,不就死无对证,随他怎么说?”
方朔望微微皱眉,肩膀不易察觉地绷起,说道:“听说殿下的枢力已经解封,究竟如何,一试便知。”
秋往事倒有些讶异,问道:“谁说我枢力解封?”
方朔望道:“若未解封,楼出云又是伤在谁手里?”
秋往事失笑道:“哦,楼出云。方宗主莫要忘了,我可是领兵打仗的,怎能没些防身本事,自枢力被封后,便一直苦练尘枢,至今有所成就而已。楼出云的伤口方宗主想必瞧过,那可不是凤翎,我枢术若在,何必用刀伤人?”见方朔望神色有些动摇,便伸出手道,“我体内至今埋着一身死枢,不仅自己枢力不通,他人枢力入体必定也是不通,方宗主不信,以方圆法一试便知,我若说谎,自会被废去枢力。”
方朔望迟疑地望着她,终究摇摇头道:“方圆法岂能对人轻用,我信便是,只是即便未曾解封,也不能证明殿下并非神子。”
秋往事朗声一笑,说道:“我扯了半天,并非要方宗主信或不信,只是想证明,我是不是神子,压根没有确凿凭据可证,方宗主修方圆法,想必性情严谨,凡事讲求条理,这等大事,为何如此轻易相信,甚至不惜频频破坏规矩?”
方朔望神色微变,沉默不语。
秋往事直视着他,说道:“其实方宗主想要个新神子很久了。现神子于朝于教,皆是胡作非为,搅得乌烟瘴气,方宗主身为上翕,不得不服从于他,可又实在知道他在位一日,天下一日不得太平,恐怕心里早已想着,这样的神子不要也罢。因此我的出现,于方宗主正是个机会,我声名能力,无论如何比江栾好上太多,而方宗主得知神子是假之后,更是自觉内疚,急于弥补,因此一门心思想拉我入教,至于我是真是假,其实倒并不那么紧要。我甚至想,神子之所以只现乱世,是否便是枢教唯有需要之时,才会迎立神子,历代神子之中,都不知几个是真,几个是假。”
方朔望目光一冷,盯着她道:“殿下再胡言乱语,有辱枢教,我不能坐视。”
秋往事挥挥手,笑道:“方宗主别介意,我无意贬低,枢教即便真这么做,我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我只是想提醒方宗主,你想要的,是一个神子,并非我秋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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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朔望双眉一竖,威势顿现,沉声道:“殿下是要枢教再另立一名假神子?”
秋往事毫不退畏地直视着他,笑道:“枢教如何做法,我无意干涉,我只是想提醒方宗主,莫要被江未然那小鬼绕晕了头。从头至尾,枢教要的就是新神子,并不是我,我入教若不为神子而为上翕,于我或为折中之法,可于枢教却又有何意义可言?”
方朔望敛了敛神色,说道:“殿下的身份,我与杨上翕心知肚明,一旦入教,明里与我们平位,暗里我们自奉你为主。上翕三人意见相合,便连神子令亦可否决,如此神子亦是形同虚设,真正的做主之人就是你。”顿一顿又道,“我所以如此急迫想要殿下入教,也是因此。白碧落在时,我三人合力便可驳神子之议,于他是个约束,因此多年来他虽未有何建树,总算也未在教内惹出什么大祸。可如今白碧落已逝,上翕三缺其一,世上便再无人可约束神子,他大可为所欲为。加之永宁复起,卫昭伏诛,他在朝中已沦为摆设,退位亦不过迟早之事,到时若有心借枢教之力一争短长,我等只能坐视,天下动荡可以想见。唯一有能力阻止此一局面的,便只有殿下。”
秋往事微微笑道:“那且问方宗主,我为上翕,与江栾为神子又有何不同?”
方朔望怔了怔道:“自然不同。”
“如何不同?”秋往事道,“只因我比江栾明事理?可方宗主不要忘了,我是储后,纵然入教之后不任官职,背后的势力却仍然在,不涉政三个字说来轻快,可我明白告诉方宗主,我无意做,也绝做不到。倒是江栾,他享乐多年,心性早磨光了,卫昭死后更是心灰意冷,如今也是孤家寡人、无依无傍,且不说有没有兴风作浪的气性,就算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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