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宋留荔睁开眼,裙摆上绣着的枇杷花在枝头绽放,翻开一圈花香的涟漪。
她回头,江景凝看见少女额发间的一串珠花,结着发尾的一枚铃铛,在风里微弱听过几声脆响。
那弯眼眸就像春风拂过河堤旁边的柳枝,拂过水面的柔情又带着坚韧。那眉也是精心画过的,像是烟雨行舟中与青色重山擦肩而过,略过心尖的风带着琢磨不清的低语,始终有一分新鲜的朦胧感。
略施粉黛却如亭台楼阁在晴日里,婉约一点又不失原来的风骨。
耳上春带彩,眉尾一点红。手腕银镂空嵌一颗粉花,隐约香气袅袅。
江景凝突然认识到,宋留荔长大了,已经是一枝豆蔻谢胭脂。
枇杷花一瓣在风中飘落,他伸手,花瓣没有落在他的掌心,却轻轻滑过他的衣袖,在地上躺着。
“景凝弟?”宋鹤明见江景凝还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干什么,唤了几声才见江景凝回过神。
“今儿这花很美,不由得看入迷了……”江景凝捡起那瓣花,藏入袖中。
各色的纸包,大大小小堆了一桌子。珠子碰撞清脆,宋留荔捋了一下额发,江景凝听见声响抬头,忽的感觉心间有什么松动。
就像一片青翠中,忽的生了一枝树,未曾注意到它何时长出,只是忽然觉得不同起来。惊动了原先停在河畔的鸟雀,是落雨还是风声?或许都不是,是书上轻描淡写的情还是落笔犹豫半天最终埋于心底的爱?
是见玉容生情么?那这么多医书还是沉淀不了本性欲望么?还是日久见心,爱她的所思所想而不是雪肤花貌?
他揣摩着自己慌乱不已的心,又稳住面上动静,不叫人看出他的心思。
就像是一种微弱的预感,像落雪前的天色,像是下雨前的湿气,他后知后觉发现又先知先觉明白。
手指攥着衣角,他将那些浮动的念想压下去,认真看着眼前打扮精致亮眼的姑娘。
“景哥哥?”宋留荔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江景凝,惊慌掠过那片静寂的湖,没有留下涟漪,却在她的心上落了一场雨。
是湖上的雾气不留心,被飘带一样细腻的心勾住,才洒下粼粼泪光合着半角月。
“怎么啦?小荔枝?”江景凝瞥见那隐隐泪光,精心的生日,自己却在这里想什么……
她定是察觉到了他的不专心,才会暗自垂泪。江景凝想要伸手,却还是收回手,看着她的裙摆飘飘然消失在他的眼前。
那摇曳的花枝啊,也应景地敛了一丝娇笑。
还是等人少了再开口吧,如今人多怕是解释不清楚。
眼花缭乱的贺礼露出了真容。江神医新制的调养身体的药丸,特意制成甜口的。元秋娘做的一件新衣和一盒新打的首饰。侍女做的香囊。宋鹤明画的小人书和新得的花草纸。还有几盒新出的糕点。
江景凝见所有人的礼物都拆出来了,才不紧不慢从怀中取出几个小匣子。
匣子上流光溢彩,里面有贝壳盛的胭脂、香膏,还有一只梳子。
一面花团锦簇,一面刻着荔枝。
“原来前些日子你夜里是在做这个?”江深夜想到之前好几晚微弱的烛火亮了很久。
江景凝笑着将贺礼放在宋留荔的手心,她的眼睛里此刻倒映着他的样子。
原来,他放在心上,可为何那会儿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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