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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挂在后视镜下方是黄穗子连着的红色平安福挂件,置物格中杂乱堆着的是过期杂志报纸,二手福特车驾驶位上,扭过头来一脸震惊扫视三人的,则是乌沙镇颇有名气的混账青年、杂货铺二代兼烧烤店老板,汤友诚。
车子停在校门口一动不动,古怪气氛在车中蔓延。
“你们认识?”——同一句话分别出自陈西昀和汤友诚之口,两人目光齐刷刷看着于夏。女生的意外并不比他们少,努力克制住回避目光的念头,依次说明:“嗯。他是同学。他是水族店老板的朋友。”
从岱山去平临,走高速是既快捷又可行的方式,市际大巴慢吞吞,搞不好要四五个小时,包车则可以省掉将近一半时间。陈西昀知道汤友诚隔三差五要过去,顺路也做载客生意,便提前约了时间。
结果两方碰面,三个人傻眼。
“真是没想到啊,”一手握住方向盘,另只手挂挡,汤友诚感叹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们也认识,关系还这么好。”
车子驶出去了,烫金的“宁江省岱山中学”一行字飞速掠过眼角。于夏抿抿唇,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即便成为同学也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只是因为有共同要做的事才聚在一起,怎么也够不上“关系好”的标准吧。那么回答“不是这样”吗?似乎又有不礼貌的嫌疑。
不善交际的女生,即便在闲聊,也如同对付数学压轴题那样严阵以待,幸好李松的提问将这一茬盖了过去:“哎,说起来,诚哥你和陈西昀怎么认识的?邻居?”
“我们外公那辈认识。我外婆当时住院,陈阿姨帮了很多忙,”汤友诚也没有执着于上一个话题,就这样答道,“我还在他家住过几天。”
生活在乌沙镇,常有走着走着,突然就被阿妈阿伯一声“小诚”给定住,说些童年糗事、顺便感慨“那个穿开裆裤的小孩都长这么大了”之类的遭遇,此刻,面对三个高中生,汤友诚自然找到了名为“长辈”的位置,随口说起了陈西昀小时候的事。
“大概是四五年级的时候吧,他头发比普通小男孩的那种短发要长一点,喜欢把前面的头发往后捋,松手之后就会竖起来,挺有型的。陈叔叔觉得太小流氓气质,出门之前一定要盯着把他压平。有一天顺路接他放学,远远地看见,他头发怎么又是竖起来的。”
“明明那几天出门和回家都很正常,陈叔叔留了个心眼。第二天等他出门之后立马跟出去,发现他居然在等电梯时争分夺秒把头发往上捋。”恰是红灯,汤友诚边笑,边腾出两只手,做着飞快捋头发的动作。
联想到那个场面,李松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
谁会这种场合还继续淡定以对?陈西昀单手拍了下驾驶座靠背,好气又好笑地警告了一声:“喂!”阻止汤友诚继续爆料。
这位蹭吃蹭喝蹭住还要揭人短的男青年道德显然已经沦丧到谷底,答应了一声,还不忘意味深长:“okok我懂了,这时候,要给你留点面子。”
咬字重音落在“这时候”三个字上,是大人调侃青春期男生的语气,另一个调侃对象是车中的谁不言而喻。
于夏迟钝半拍,方才展露的浅淡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就猝不及防对上陈西昀的视线。车子高度有限,避免撞到头顶,男生一直弓着背,这时偏了下头,恰好看向她,话也是向她说的:“别理他。”
态度坦荡又随意。仿佛默认被乱点鸳鸯的两个人,都一致认为这种玩笑是无稽之谈、空穴来风。
不自觉微微移开视线。盯着牛皮纸箱上的字研读起来,借此整理乱如麻线的心。于夏维持着镇定表象点点头。
玻璃窗外,汽车、行道树、行人、商店飞速后退,一条条斑马线像活过来的白色鲜带鱼穿行着。副驾上堆着要送去平临的箱子,是杂货铺卖到那边的风干海产。一小段路后,车窗升上去关严,冷气从扇叶中缓慢地释|放,盐结晶的气味飘到了每个人鼻尖。
都是海边生海边长,这种味道并不讨厌,李松好奇地问里边装的是海带吗?汤友诚说,是马鲛鱼鲞,野生虾皮和小管干。
“烤虾要吗?你们后面应该有一袋。”
“不了不了,我怕晕车。”李松扒着主驾驶,这时坐回去。
“你书包里是什么啊?”汤友诚顺口问。
“啊?这个,没什么,是些杂物之类的。”李松把胀鼓鼓的黑色书包放到座椅下面。
过了收费站,要进匝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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