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有想到,文官里出了一个异端。
如此一来,贺兰敏之在这群人眼中顿时就亲切了许多,算是半融入了军营里。
贺兰敏之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也算是了解了这群人的脾气,比武是最快融入的办法,虽然最后这一场没赢,但他也不觉遗憾。
没赢,继续练呗。
不是习武奇才的这一事实,他接受良好,并不觉愤懑。
这一场下来,贺兰敏之跟邓校尉合了脾气,约好了回头再比。他虽然一直跟邓校尉说着话,但目光却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附近的人群,想要找出方才第一个出声的人。
若他没有猜错,那个声音的主人应该是萧明晟。
虽说他不知道萧明晟用了什么法子,竟真将他一个新科进士弄到了这一次的征辽东大军里,还得了这么一个从六品上的官职,比起一般进士的还高了两层,但贺兰敏之更珍惜的是这一次上战场的机会。
李勣李大统领日理万机,手边即使需要文官帮忙处理一些军机要务,他也会选择那些跟他磨合过一段时间的人。贺兰敏之没有经验,没有人脉,自然会被李勣忽视。
对于贺兰敏之而言,军中庶务好处理,他熟悉两天就办得漂漂亮亮。但一直默默无闻地干活,等到了战场上,他也只是一个管通信的普通小官。若是只能看着不能插手,那他又何苦来着一趟。
贺兰敏之观察了七日,最终将突破点放在了北营上。效果很不错,而方才那一声故意点出了他的身份,更是助他赢得了军营上下的好感。
虽然声音不对,但贺兰敏之就是觉得,那就是萧明晟。再者,声音不同算什么,初见那一回,萧明晟那家伙可是故意伪装成婉转女声唬他来着。
……不,那不是初次见面。
初次应当是入长安的第二日,同窗邀他去状元楼。在走进状元楼的那一刻,他忽然心生异样,下意识抬头,便看到了斜坐在酒肆二楼围栏处的萧明晟。
那一刻,心头,似乎不受控制地一跳。
这一批文官里出了个异端的事情,很快传遍军营,就连正在帅帐中观看辽东地图的征辽东大总管李勣都听说了这件事。
这事儿还是薛仁贵说笑般提起的。
薛仁贵这么一说,李勣也想起自己帐下那个模样比姑娘还要好看的通事舍人,顿时大笑,道:“这敢情好,当初瞧他那模样,还以为是个孬性子,没想到也有个硬骨头。好,好极了!我大唐人,就要有这种硬脾气。”
李勣一向不耐烦文官那一套,不然也不会在当今圣上即位那一年将他从叠州诏回,大加封赏重用却还要请辞尚书左仆射之位。他不是怕长孙无忌,而是实在腻烦他搞的那套倾轧之术。
就那老匹夫,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他还是皇帝的母舅,处理不好就是一桩麻烦事。莫不如他后退一步,只要长孙无忌不来找茬,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没想到的是,长孙无忌胃口太大,先联合太原王氏又亲近范阳卢氏,大肆揽权妄图操控圣上的嘴脸太过恶心人,硬是磨去了圣上对他的那点亲情眷顾,得了个抄家流放的结局。
不客气地说,圣人是三十多岁,不是三岁十三岁,即使是辅政大臣,也不能事事想要为圣人做主。更何况,长孙无忌所行之事还充满了私心,根本没眼看。
说起来,上一个被李勣称赞的文官正是如今的安西都护裴行俭。
因为长孙无忌,很长一段时间里,李勣看朝中那群文官都不顺眼。但裴行俭不同,他明经及第,官拜长安县令,却是出身将门,还是左卫中郎将苏定方的弟子。
看在苏定方的面子上,在长孙无忌差点将裴行俭拉下那滩浑水的时候,李勣眼疾手快,直接向圣上谏言,将裴行俭外放到西域,做了安西都护府长史,论官位算是升了一点。没两年,裴行俭升任安西都护,功绩卓著,治下西域各国尽皆归附大唐。
在长孙无忌倒台后,圣上本想召裴行俭回京,还是裴行俭自己上书,希望将安西四镇治理好了再回京。
圣上自无不允,还发旨夸奖了裴行俭一番,可见此人简在帝心。
帅帐中,李勣大笑后,心中又是惆怅又是欣慰。
惆怅自己年事已高,不知还能够为大唐开疆拓土多久,家中子孙都是成器的,就是没一个是上战场的料,怕是李家未来要转型他原本最看不上的文官世家了。
但也欣慰朝中武将新血未断,无论是远在西域的裴行俭,还是此次随他出征的薛仁贵、庞同善、契苾何力,都是将帅之才。纵是日后突厥回纥再起不臣之心,他们也能够将它们击败。
还有他帐下的贺兰敏之,李勣并没有像贺兰敏之以为的那样对他全然无视,毕竟是一纸圣旨,圣上亲派到大军中的人,李勣习惯性地观察过他。连他都没有发现贺兰敏之原是这么个性子,不然也不会在听说贺兰敏之挑了四人,惜败一位校尉之手时会那么惊讶。
惊讶之后便是惊喜。
有脾气好,最怕的就是人没有脾气。
就让他看看,他这帐下,贺兰敏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吧。
贺兰敏之不知自己已经上了李勣的观察名单,在与那位姓邓的校尉约好了来日再战后,贺兰敏之就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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