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清也不觉得尴尬,径直饮尽杯中酒,偏过头看了眼封敛臣,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
师尊一走,文先生心里头也不好受,可一大把年纪了,又不能像个孩童般发泄出来,只能憋在心里头故作坚强。叶文清也只能试着转移一下他的注意,让他好受一点。
封敛臣无奈失笑,夺下叶文清手中的酒杯,朝哭得缩成一团的陆言努了努嘴,低声道:“我可不想当师兄的爹。”
“我酒量比这小子好多了。”叶文清讥笑道,顺手挠了挠封敛臣掌心,“再说了,你要是当我爹,咱俩可就不能在一块儿了。”
不知不觉亥时已到,殿内弟子三三两两走了干净。
陆言哭累了就抱着酒坛坐在门槛上呆呆地望着天,任凭怎么说也不肯回去休息,坚信他爹会给他放烟花。
叶文清倒没怎么喝酒,文玉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个滴酒不沾的人,就这么抱着小可爱守着一众弟子。
“可尽兴了?”文玉挠了挠小可爱毛茸茸的脑袋,抬眸看着叶文清。
“文先生呢?”叶文清笑着反问。
“残月到底是让人心生遗憾。”文玉沉默片刻,长长叹了口气,“满月遥遥无期。”
叶文清回过头看了眼靠在门框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陆言,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嗓音道:“掌律斋下了何等法令?”
文玉错愕地看着叶文清,眸底染上些许阴霾。宛若被暴风雨洗礼过后乱成一团的秧苗,葱郁被淤泥淹个干净。
“撤除燕然台仙门魁首之尊,三十年内不许参与仙尊之选,三年内不得招收新弟子。至于尊主。”文玉艰涩道,眼尾却又挂着几分释怀,一边说着一边把袖子里藏着的卷轴递给叶文清,“既已受天罚,不再追究。”
这便代表着自此三十年内,燕然台的辉煌将不复存在。至于三十年后,又得另说了。
“至于你,无端伤害修士,就是那个被你割了舌头的那一位,受戒鞭二十。还有封敛臣,一年前的事虽已大白,但他在开阳山那次驱使走尸使得他人有机可乘致使其他仙友无辜遇难,受戒鞭五十。现下他既已脱离燕然台,日后也断不能再入。后日你们二人便随我一同去掌律斋领罚。”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我都认了,打就打吧。”叶文清低头扫了眼卷轴上的内容,重新递回给文玉,莞尔一笑,“最起码燕然台还在。对了,那萧关宗的陈宗主呢?”
文玉顿了一下,轻叹一声:“金丹被毁,永世不得离开萧关宗,不得与外人接触。”
“都是他主动提出,金丹也是他自己毁掉的。”
叶文清只觉寒冬的风霜呼啸而过,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徒留刺骨冰凉。
他从小便知晓师尊与陈宗主交好,却也只知道二人交好。如今看来,他还是不知道的。对于那位痴迷医术,外表看起来跟文弱书生一样遇见师尊总是笑眯眯的陈献一无所知。
“有烟花!有烟花!阿爹回来了!爷爷你看!是阿爹回来了!他没有不要言言!言言是有爹的孩子!”
原本早已睡过去的陆言突然又醒了,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天幕上炸开的那一朵朵璀璨的焰火,想要抓着文玉他们来一同欣赏,可跑了一步又收了脚,摇头道:“不行,一个也不能错过。”
“走吧,先生,弟子扶您看烟花去。”叶文清收敛杂绪,乖巧地侧过身,搀扶着文玉的手臂。
文玉瞄了眼叶文清身边空荡荡位置,眼里晕开些许笑意,面上却又不显,佯装训斥道:“让封敛臣那小子少放些,别扰了大家休息。”
“好,哄完陆言这小子就可以。”叶文清一边应道一边扶着文玉往外走去。
五颜六色的焰火将漆黑的天幕给衬得愈发娇艳,比那浓妆艳抹的姑娘要美上几分。惹得人红了脸,却又不肯移开眼。
三年后
骄阳慷慨地把瑶光峰那漫山遍野的桃树给晒得通红,累累果实将桃枝压得连连弯腰。
清风送来阵阵果香。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双手托腮看着前面舞剑的陆言。
行云流水的动作,气吞山河的架势,身边围绕的清风都跟着凶狠起啦,发出簌簌的响声。
“哇!宗主好棒!”男孩配合地鼓起掌来,白皙的掌心都给拍红了。
陆言收回流丹,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朝男孩微微一笑。素色长衫衬得身姿愈发挺拔,腰间束着月白色腰带,腰带上系着一串桃枝形的玉佩。随着他脚下的动作,玉佩发出清脆的响声。
三年光阴过去,陆言模样并未改变,但周身的气质与以前已经截然不同。越发成熟、稳重,脸上时常噙着和煦的笑容,熟悉得让人时常会生出一种错觉。
三年前,本来文玉都准备好让叶文清接管燕然台的,谁知这小子表面答应,背地里却留下一封信趁夜悄悄溜走了。信上那行“夫唱夫随”气得往文玉差点拿剑追着他砍。
最后,这宗主之位便落到了陆言身上。
“小豆子,下次换过一句话说吧。”陆言轻轻捏了捏小豆子的鼻子,“你这话都说了大半个月了。”
“可宗主这剑也舞了大半个月了,也没有变呀。”小豆子微微撅着嘴反驳,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陆言。
陆言话一噎,无奈失笑,挠了挠他那松软的头发,指了指一边的竹篮,道:“去吧,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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