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巧了,我也想笑,亦是寻不到缘由。”说罢,萧玉山动了动身子,靠到储栖云怀里,唇上笑意渐露。
如此一来,前心贴后背,他们便能感知到彼此轰然的心跳。储栖云不禁将怀中人环得更紧了些,好似已将明月揽入怀中,再无所求。
他们只稍稍再休憩片刻,便已至午后,直到实在不能多加逗留,才懒懒起身更衣。储栖云替萧玉山擦干湿发,信手将那巾布一扔,说要下厨去做素斋,以报答皇帝解围之恩。
萧玉山打趣道:“君子远庖厨。”
储栖云不以为然:“为报皇恩,不做君子也无悔。”
二人有说有笑朝外走,皆是神清气爽。只是苦坏了王公公,守在灵犀洞外不敢稍稍分神,生怕里头春光教旁人窥见。好在洞穴阴凉,并不燥热,否则他难逃中暑之灾。
王公公最是知晓,陛下教那小道士储栖云迷了心窍!
再说午后,安风寻了个由头下山,想来也是去见叶文卿了。少了这榆木疙瘩在跟前,萧玉山愈发无所顾忌,唤储栖云到跟前伴驾,举子对弈,闲谈往事,神仙似的悠然。
棋盘上,胜负已定,萧玉山手执白子,心有得意:“我若赢了,就罚你说些陈年旧事解闷,但有言在先,不许糊弄了事。”
说罢,最后一子定成败,萧玉山不曾相让,赢了个痛快:“说吧。”
“遵命。”储栖云思量片刻,启唇笑道,“你我相识十数年,但有一事你定然不知。”
“哦?”萧玉山听他如是一说,立时来了兴致。
“我五岁以前,尚未随师父入虚鹤观出家时,并无姓名。”储栖云有意卖关子,说书似的说起从前事,“你说奇不奇?”
萧玉山生于宫闱,自是不解流民生路多艰:“又不是天生地长的,怎会无名无姓?”
“我本是弃儿,为一名行乞老翁所收养。”储栖云答道,“爷爷心地善良,但目不识丁,只因见我幼时瘦小,便拿方言取下绰号‘结不熟’。”
储栖云分明是拿捏着说书的语气,但萧玉山却笑不出一丝半点:“这是何意?”
“陛下定不知南面的方言。”储栖云解释道,“南面农人种果树,果子结成却不熟,便叫‘结不熟’。”
萧玉山总算听明白一半:“是指你长不大?”
“非也非也。”储栖云笑道,“循的是‘取个贱名好养活’之理。”
“后来我随爷爷走街串巷讨生活,机缘巧合知晓遇到师傅,便跟着上了东离山。如此,才有了今日的储栖云。”
“你从前……吃过许多苦?”萧玉山生在绮罗遍地之处,自难想象储栖云幼年时光,心头蓦然一紧,莫名不是滋味。
储栖云本只想用方言逗他,谁知事与愿违,赶忙柔声宽慰道:“都过去了。”
好在储栖云时运上佳,五岁以后便随苍阳道人入虚鹤观,十岁之年更是捡了皇帝的“命中贵人”一称。而如今,外头皆道储栖云有皇帝“护短”,半分开罪不得。
萧玉山亦叹道:“好在都已过去。”
许是十数年来受得道家熏陶,储栖云心性愈发豁达,若非今日提及往事,任谁都猜不着他还曾受过如此磨难。
玉在石中藏,大抵因命途多舛,几经磨砺,才将储栖云心性打磨得玲珑剔透,如玉琢而成。
储栖云从不爱自怨自艾,见氛围不妙,忙将话锋一转:“得了得了,陈年往事不足为道,还是再来一盘,拼个输赢才爽快。”
萧玉山亦非拘泥于伤春悲秋之人,收了白子重整棋局,应储栖云所求,再来一局:“这回再输,便要罚更重些。”
“世事如棋局局新,你不要轻敌。”储栖云也不惧于萧玉山棋艺高超,二指一夹黑子,如是笑道。
第21章
二十一、漠北羊脂玉石料(上)
时光匆匆,盛夏已去,山中晨钟暮鼓,却留不住时光的步履匆匆。
萧玉山与储栖云的大好时光已然过去,皇帝摆驾回宫,小道却还要留在虚鹤中。
萧玉山回朝之后,重查矿场一案,俨然不见真相不罢休。只可惜叶文卿几次三番搜查晋安王旧宅,皆无所获,因而案情并无一丝进展。
常言道,一人藏物,万人难寻。曾几何时,晋安王煊赫无双,光是后院一圈高墙,就占得半条街肆。若是几本账簿藏在旧宅里,想要搜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萧玉琮定会寻个隐秘稳妥之处藏着,兴许是暗格,兴许是密室,常人无法察觉。
这场博弈里,萧玉山仿佛化身为猎人,付出无穷无尽的耐心,守在陷阱边,等待着猎物到来。
就在夏末之时,忽又有漠北藩国请求入京献宝,将萧玉山心思从矿石一事稍稍转移开。要知晓,漠北人聚居之处乃大燕边境,这些年来,赤狄溃败,边关再无战事,多有漠北藩国之功。不论怎样,只要漠北使者入将阳城,大燕国君必定得礼遇有加。
想那漠北黄沙连天,原本凄苦贫瘠,分明是个不毛之地,谁料盛产美玉。玉石料子色如羊脂,不仅关内达官贵人常佩此物以显尊贵,便是富庶些的关外小国,争相求一块玉的,也大有人在。
这便是坊间段子里头,大燕国另一样瑰宝——漠北羊脂玉石料。
这一回,漠北采出一块成色质地皆为上上品的料子,尚未打磨雕琢,便将璞玉连同雕玉匠人一名,一并带入将阳城中。漠北王子赫连归雁上奏,只道此玉百年难遇,只有用在为陛下雕像上,方不算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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