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先不许声张,去散布另一个消息。”萧玉山思忖之后,说话间便望向叶文卿,意图不言而喻。
叶文卿忙不迭躬身行礼,安风见得此情此前,心领神会,却不由追问:“时机已经成熟?”
萧玉山并未解释,说得言简意赅:“自然。”
许是出于私心,安风仍在犹疑:“只是叶大人——”
“安大人,陛下说得正是,此时时机已然成熟。”叶文卿朝他望过来,言语之间面含浅笑,好似才从鬼门关游历而归的并非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在下已失踪五日之久,幕后黑手定以为可高枕无忧,此时若是散布消息,必教他们露出马脚。”
叶文卿说得字字在理,也正是萧玉山之意,安风来回望向那二人,心知此事已无可改变。
叶文卿由始至终都怀揣凌云之志,若教他龟缩一隅安然度日,反倒是折辱。末了,安风也只有在心底暗自叹息一声,躬身领命。
安风自幼便是萧玉山侍读,相伴成长数十年,他有哪些小心思,萧玉山一眼便能看出十之八九。可叶文卿并非雏鸟,无须旁人时时庇佑,既已决心做那振翅欲飞的雄鹰,萧玉山自也乐于成全。
倒是安风这个木脑袋,办案的本事怎就不能匀一分给谈情?
萧玉山忽又想起储栖云来,至于那个人,若是谈情的好本事能匀一分来办正经事,怕是没有什么办不成的。
等到议事完毕,安风与叶文卿先后推门而出时,储栖云仍旧守在外头,不曾离去片刻。王公公站在另一侧,眼看着这个光景,便又显出人情练达的乖觉来,与储栖云笑道:“储栖道长怎还不进去?”
储栖云会意一笑,与王公公作揖,迈过朱红门槛,再度走进去。萧玉山站在窗扉侧畔,望着窗外大好春光,脸色却是阴沉沉,只留一室寂静。
储栖云只稍稍一张望,便晓得萧玉山正烦恼不已,不合时宜的玩笑再解闷,此刻也说不得了。于是,便见他脚步一转,复又退出去,不知又想到哪个稀奇古怪的点子。
矿场一案尚未细查,便已牵扯出好一番惊天隐情,先是奉命查案之人坠崖,再是矿石流向不明,最后便是兵卒可暗中调动。
三件事情不论将哪一件来单独拎出,都算得惊天大案,矿场暴乱一事将此三点串联为一体。门阀之间利益交织成网,足以遮蔽青天白日。
此刻正值午后,外头春光正好,暖阳似碎金,晴空碧如洗。只是萧玉山看见的,却是风雨满楼。
门轴一声轻响,有人缓步走到身后,萧玉山不消得多瞧一眼,也能感知到来者何人。他唇瓣微启,方要说些话来打破满室沉寂,散去郁结与恼火,便见一盏茶送到跟前。
储栖云捧着乌木托盘,与他抬眼一笑,并不多言,只请陛下品尝。
萧玉山满腹狐疑,掀开茶盏一嗅,便闻得馥郁香气充盈鼻息,思绪飘忽起来,又想起年幼时候。
六岁之年,父皇将他送入虚鹤观养病,至今犹记得,高热褪去后,第一口饮下的茶水,便是储栖云亲手端来的。
萧玉山垂眸,望着茶盏中的盈盈一汪,只见得茶中绽开金丝菊,泡开点点枸杞,素白胎釉上金红点缀,竟有几分入画的意境。
从前在虚鹤观时,可不曾这般讲究,用的是黑陶碗,也瞧不出花在茶水里的心思。萧玉山只记得,那时候双唇干裂,口渴难耐,捧着茶碗便喝,好比牛犊饮水,直到茶水饮尽,才回味出甘甜滋味。
那滋味极是甘美,胜过琼浆玉露,至今犹无法忘怀。
储栖云一甩拂尘,将这盏茶讲得数如家珍:“枸杞明目,金丝菊去火,蜂蜜清肝,正对陛下此刻病症。”
萧玉山已饮尽茶水,放下茶盏来,问得一本正经:“你打何处瞧出寡人要降火?”
“贫道能掐会算,心明眼亮,只一眼,便看出陛下心事来。”储栖云说得是不经之言,语气却是一本正经,“贫道只想着,自己既无匡扶社稷之能,又无平定江山之力,只有做些巧事来排忧解难了。”
事情虽小,心思却深,蓄含这种种难以言说的情意,细细品来,竟比碗里的蜜水甜些。
萧玉山心中阴霾一扫而去,又展笑颜,此情此景,恰如云开月明。
第11章
十一、初露端倪(中)
一夜之间,坊间流言又起,爱好针砭时弊的文人最是耐不住,纷纷谈起萧山矿场一案来。
皇帝大赦意在宣扬仁政,偏偏苦役在此时候暴动,教他杀也不是,放也不成,势如进退维谷。
可怜金銮殿上九五之尊只因生得好看了些,便已教人编排好一番,如今矿场一案久未破获,似乎坐实了萧玉山徒有“倾国貌”。
只不过,叶文卿未死一事一经传开,流言似又改了风向,好些人暗中议论,兴许此案大有转机。
萧玉琮本已放下的心复又高悬,但转念一想,叶文卿坠崖之时,他便躲在暗处。萧山峭壁百丈,叶文卿一介文弱书生,哪有死里逃生的本事?
此事不寻常,兴许是安风布下投石问路之计,引他自行现身。
如此想定,萧玉琮不敢贸然出击,当即宣来暗卫两名,只教他们混入坊间,细细探查流言源头。
等到此事安排妥当,他又命镇守矿场的管事之人前来,满面大喜,只说道:“近日听闻尚书郎叶大人已有消息,你明日率几个兵卒再细查一次萧山周遭,定要将人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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