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齐家依旧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禹涵身边没有手机,这几天在医院电视里也捕捉到一些相关的新闻,齐家大部分的相关重要活动出席的都是齐凛,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大概就是如今的掌舵人了。
禹涵感叹一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小东西很会投胎,几乎是一出世就站在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不过也很可惜,在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同时,它也付出了缺失一个完整和睦的家庭的代价。齐凛自小就冷心冷情,对这个孩子也不怎么上心,多半只有徐梅和保姆来管教。
不过这也不是他可以操心的事了。
小东西似有所感,气哼哼地踹了他一脚,刀口顿时一疼,禹涵倒吸了一口冷气,拿指尖戳了戳,觉得这种感觉还挺奇妙,具体要说的话——肚子里有个活物,挺神奇的。
禹涵在外面转了挺久,该回去吃午饭了,于是转身打算往回走,只是刚刚转过头就听见两个护士推着小推车,边走边说道:“这还有不愿意出院的啊?”
另一个道:“哪儿啊,那少爷哪是闲的住的人啊,被按着住了二十多天的院早就想跑了,是他奶奶非得说再检查检查……有什么可检查的啊,就断了几根肋骨,这位梁二少爷福大命大得很呢,跟他撞一起的那司机当场就死了,他还好端端的呢。”
禹涵脚步一顿,扶着栏杆的手蓦然攥紧。
“是啊,醉驾,逆行,把人撞死花了点钱就完事了,有钱就是好……”
两个人还有得忙,只在匆忙间交谈了这么几句,但其间的信息也足以让禹涵判断出来,恐怕把他送到这具身体里来的,就是那个梁二少爷了。
姓梁,行二,家里有钱有势,禹涵小时候和齐凛混了那么久,圈子里的二代们也认了个七七八八,此时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人物就是梁飞。
会是他吗?
如果她们说的真的是自己那起事故,那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肇事者没有被送进监狱,毕竟对于洛禹涵的父母来说,人死不能复生,惩治凶手和让他的死发挥最后一点价值相比,后者要实惠多了。
但心里却还是不可抑制地微微发苦。
他不过怔愣了片刻,护工便出来找他了,说是已经准备好了午饭,让他快些回去吃饭。
护工姓柳,是个和善的阿姨,今年不到五十,唯一的儿子出国定居,几年才回来一次,她护士退休下来,身体健康又闲不住,因此在医院里做护工,因为本身就懂些医护知识,又为人热心手脚利落,在医院里很受欢迎。柳阿姨的儿子和禹涵差不了几岁,又看见禹涵一个人孤苦伶仃,便格外热心肠,不但照顾他用心,还常常自己在家做了营养餐送过来给他吃。
今天她专门炖了一锅板栗鸽子汤,拿小保温盒盛着,见禹涵回来了便撑起小桌板,将汤舀进小碗里给禹涵喝,鲜香的热汤下肚,似乎将方才的愠怒浇灭了不少,暖呼呼的十分熨帖,禹涵胃口大开,连喝了三碗才停下,心里胃里都舒服多了。
第6章
养病这些日子里,禹涵本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事,养好身体才来日方长,但是有些时候,人越是不想去想什么就越是无法控制,禹涵养病整天都无所事事,哪能不瞎想,重生前的种种杂事不断在脑海里萦绕,即使白天做了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晚上也会无可避免地梦见过去的事情。
他梦见的最多的,自然是重生的那个晚上。
他和吴宏是大学同学,洛禹涵年少时容貌最盛,在齐家养出来的一身贵气尚没有被岁月揉搓打磨,也没有经历多少家里一地鸡毛的折磨,其人斯文俊秀,温文尔雅,放在古代便是个如同皎皎明月一般的温润公子,又常常在各类公共活动里出现,算是学校里的一个风云人物,倾慕者并不算少。吴宏注意到他时正被一群狐朋狗友簇拥着去校外,路过学校文化广场的时候往大屏幕一瞥,就看见了正在录播的音乐节影像,洛禹涵坐在钢琴前,灵巧纤细的手指仿若穿花蝴蝶一般上下翻飞,白皙的脸颊上浮着浅浅的笑,一身剪裁得体的燕尾服衬出少年纤细的腰身,舞台的聚光灯下耀眼而又完美。
即使是大屏幕糟糕的画质也无法掩盖台上男孩的光芒,吴宏定在原地,看向男孩的视线灼热到滚烫。
接着,吴宏就开始了他长达两年的追求。
吴宏的朋友一开始都以为他在开玩笑,毕竟他这样的公子哥儿,根本没多少耐心,有追人的功夫还不如花点钱直接约一个,又漂亮又听话,省时又省力。吴宏以前也是这样,谁知道对洛禹涵竟然出奇地上心,风雨无阻地送饭送礼物,连之前天天逃的课也来好好上了,就为了能和他坐一起,死皮赖脸地约饭约自习,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期顽固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洛禹涵开始当真看不上他,送的礼物也悉数退了回去,但是耐不住一日一日地磨,最终还是在毕业的散伙饭上一群人的起哄之中,在酒精和热烈的气氛双重催化之下,答应了。
如今已经七年。
七年之痒,可能就是这样吧。
他不想要孩子,为此与吴宏争吵了不知多少次,但是就在前不久,他还是妥协了,也许是年纪大了顾虑多了,也许是厌烦了不停地争执,总之洛禹涵愿意让一步,打算在吴宏的三十岁生日那天给他一个惊喜,便偷偷去医院检查了身体,和医生预约了植入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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