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也是个怪物啊。”巍帝道:“大郎。也只有你才敢如此毫无保留地相信我,也正因为是你,我才敢毫无保留地将这些秘密告诉你一个人。”
巍帝说着,转过身来。
随着他胸腔起伏,一截暗绿色的触手突然从他心脏处破胸而出。
那触手像是章鱼的爪子,又像是张狂舞动的藤条,从它上面,宋九思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怪异、惊悚、死寂和不详。
如果宋崎此刻还在殿里,他便能看到这几乎只有在他梦里才会出现的情景。
但是此刻宋崎不在,宋九思仍旧没有任何动作的看着巍帝,看他嘴唇青紫,面色愈发惨白,额头汗水大颗大颗的滚落,像是在竭力忍受着不为人知的痛苦,直到许久,胸口的触手才慢慢地被他控制住,重新缩进身体。
巍帝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从袖子里抽出一块黑金织就的令牌递向宋九思。
“这枚令牌代表着大巍最高权利,也代表着我的认可和传承……”
“这些年来,我身体里不属于我的心脏一直在不断地侵蚀着我的神志,现在我还能控制着不朝贵族下手,尽量不杀不该杀的人,但我知道终有一日我会真正陷入了癫狂……”
“如果真到了不可挽回之地步,大郎……那时候我希望能阻拦我一二的人是你。”
宋九思含笑说道:“陛下。所以如果真到那一天,杀你的人一定不是我。”
他抬手拿起那枚黑金令牌,转身往宫殿外走。
十四年前,巫真画像和预言闹得最沸沸扬扬的时候,他在上京监察司任职,陛下当时还是惠安乐王,受宣德帝的命令,拿着画像秘密出京,想要追查和扼杀画像中的人。
这一追查就查了三年。
三年后,惠安乐王回京时宋九思已经是监察司副司长,就在老司长即将退下,他即将继任大巍最年轻的监察司司长的时候,惠安乐王却连夜冒着风雪找到他,向他诉说了一个足以改变大巍数年历史的决定。
宋九思记得那夜天很冷,雪很沉,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昔日挚友心脏里长出绿色的触手,从人变成怪物,也从一个九星灵者沦为几乎苟延残喘的普通“病”人。
他坐在书房想了整整一夜,他有些不能理解巍帝说的预言,但他凭着对昔日挚友的信任,仍旧答应了陪他逼宫叛乱的疯狂的决定。
这些年来他受巍帝所托于禹州找寻画像中人,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那人竟然会托生宋府,成为他的嫡亲弟弟。
宋九思背对着巍帝,巍帝站在书架的阴影里看他,在如此多的怪异的压迫下,宋九思走得很慢,也走得很稳。
宋九思想,如今澜沧天地气息异变,他这个昔日的挚友,现在的帝王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像个人,越来越像他当年口中所说的“怪物”。
他不知道自己的当年决定有没有错,但一想到那个被他养得有些娇气,成天黏在自己身上的宋崎,他觉得有这样一个弟弟也是不错的。
紫宸殿的门被打开,宋九思看到宫殿外面,站着一个剑眉胆鼻,轮廓比一般的大巍人要更深邃的白发男人——
正是他和巍帝口中谈到的异族克洛罗斯。
男人抿着薄唇,对宋九思点点头,两人错身而过。
李忠早已将宋崎送往了淑妃的住宿后返回,此刻他站在紫宸殿的广场上等着宋九思,见到他出来,连忙上前露出笑容,说道:“宋大人。现在您是想去淑妃娘娘处寻宋小郎君还是让我给您安排一个休憩的地方?”
宋九思道:“淑妃娘娘住处毕竟是后宫,我一个大男人不方便,还是麻烦李公公给我随便找一个地方罢。”
李忠应声笑道:“宋大人说笑了,陛下说过,这皇宫无论内外,只有宋大人是没有哪里不可去的……我带宋大人去宁安殿休憩吧。”
“现在已经过了许久,看时间,宋小郎君稍后便该回来了……”
此时被人说到的宋崎正在昭淳宫内给淑妃和一群宫女讲皮影戏。
十四年前宋崎出生的时候,淑妃已经进宫,两人因年纪差距太大,宋崎虽然与淑妃做了几年笔友,从来就没有想过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单凭他大姐姐能够从前宣德帝的嫔妃一路披荆斩棘位任现巍帝的嫔妃这独一无二的光鲜履历来说,也绝对可以称得上“狼人”。
这次上京面见淑妃,他作为晚辈,冲着两人往来写了那么多字的面子上,宋崎也不好空手拜访,但宫内对外来物品检查甚严,他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来要送什么礼物,听到宋九思提过一嘴淑妃以前喜欢看皮影戏,干脆在淮安城老皮匠那里选了一套驴皮影送给大姐姐。
宋崎蹲在皮影箱后,想着时间太紧,他举着竹子打造的操作杆,偷工减料,简简单单地讲了一出《倩女幽魂》。
他本来想讲《文君夜奔》,但因为这个故事一来篇幅稍长,二来不太合适,于是选了个在后世传唱甚广的故事。
反正男男女女就那么几张驴皮,又没有背景,讲什么故事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宋崎讲完故事,放下皮影,从淑妃的反馈来看……看不出她脸上到底喜不喜欢。
他心里正捉摸着自己是不是拍马屁拍到了马屁股上的时候,淑妃竟然捧着双手,将自己脸埋在袖子里哭了起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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