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吉也罢,凶也罢,人生就是这样了。
一场大雨让两个陌生人邂逅在一个小庙中,他们替彼此推算未来的缘分,却一点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来临。
雨越下越大,远处的山都开始不分明了。
外面忽然有马嘶的声音,有数人在庙门口下了马,急匆匆地进来避雨,在檐下,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领头的那个男人身材高大伟岸,看见他们之后,微微皱眉,便站住了,对盛颜身边的那个男人冷笑道:“真是幸会……没想到在天下覆雨翻云的人,也会被这一场雨孤身困在这边——哦,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个姑娘呢。”
而那人站在盛颜的身边,神情如常,甚至也没有澄清两人的关系,只说:“云寰,明日你和你爹就要离开京城,你本就该好好在家呆着,何苦非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项云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微湿的衣服,微微恼怒:“一切尽拜你所赐。”
“不敢当,都是各人选择。”他淡淡地说,转头看向盛颜,又说,“姑娘,看来你不能在这里避雨了,我看你还是及早冒雨回去比较好。”
盛颜知道这些人必定是自己惹不起的,心惊胆战地点点头,转身就向门口走去,却不料项云寰伸手拦住了她,抬头对那人笑道:“反正大雨无事,一时又走不了,不如让这位姑娘陪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盛颜脸色煞白,料定自己难以逃脱,只好仓皇地转头向那人,哀求地看着他。
虽然他们算得上素不相识,可如今这样的情况,竟好像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求援的人了。
他微微皱眉,说:“这本是朝廷的事,何必把毫无关联的小姑娘牵扯进来。”说着,他走到门口,示意盛颜离开。
盛颜赶紧捂住自己狂跳的心口,向着外面的大雨冲了出去。
项云寰冷笑着看她跑出几十步,忽然叫道:“喂,想活命就停一下!”
盛颜站在雨中,仓促之间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那个名叫项云寰的人,拉弓满弦,搭箭指着她,一边转头向那男人笑道:“我还未曾有幸见过王爷的身手,听说王爷在塞外被喻为百步穿杨,不如今日风雅一下……你我以她鬓边的那朵桃花为注怎么样?”
天色昏暗,盛颜站在大雨中,离他们三十来步,大雨倾盆,在她耳边哗哗作响,她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只看项云寰的动作,也已经知道了危险。
因为恐惧,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被雨淋湿的头发乌黑如墨,那朵桃花在她的发间,显得尤为鲜明。
那人看了她一眼,漠然说:“有什么好玩的,即使你赢了,也逃脱不了前往占城的命运。”
“我只是仰慕王爷的身手已久,眼下就要离开京城了,想见识一下而已。”他笑道。
他一言不发,抬手接过项云寰手下的人递给他的弓箭,搭箭在弦,对准她,缓缓拉开了弓。
这两个人,看着她发上的桃花,隔着一天春雨,竟然是,眼都不眨。
在这样的雨中,光线昏暗,视线模糊,稍有闪失,她便会丧身箭下。
她吓得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被雨淋得全身湿透。唯有泛白的双唇,微微颤抖,如同衰败桃花。
只听到轻微的“咻”一声,他们几乎是同时放开自己的手。
盛颜不敢看箭的来势,只能紧紧地闭上自己的眼睛。
但,没有预料中的一击,箭从她的耳边擦过,落在后方。
她急切地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支箭在空中被另一支箭射中箭杆,偏离了她的身体,全都射了个空。
项云寰恼怒地转头看那人,盛颜在心里想,定是那人的箭后发先至,从后赶上项云寰的箭,救了她一命。
没等她心里对那人涌起感激,却只见他又抬手,一箭向自己射来。只听极其细微的“擦”一声响,盛颜乌黑湿漉的头发,忽然之间全都散落下来,如同一片乌云,在大雨中,骤然笼罩在她身上,凌乱而狼狈不堪。
那支箭,从她的发间穿过,带着那朵桃花,钉在了后面的柏树上。
盛颜茫然地披着头发站在那里,只感觉到,一缕被射断的发丝,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在雨中陷入污泥。
他看着她披着凌乱的长发站在雨中,全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样子,却忽然弯起嘴角,对她笑了一笑,他五官深刻,看起来有种慑人的魄力,可骤然间笑起来,却让人觉得温柔和煦,还带着一点点孩子气的意味。
他抬手将弓箭递还给项云寰的手下,修长干净的手指白皙如玉,没有一点不洁的东西。
盛颜这才回过神来,她伸手去抚摸自己的鬓边,脸色苍白。
这些人,与她仿佛不是共处一个人间的。她卑微如草芥,就算是被他们误杀,也不会有人将她的生死放在心上。
看着那人冷淡的微笑,她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冰凉的怒气来,一转身,快步逃离。
花落花开年复年(下)
逃离了那两个莫名其妙以她为赌注的男人,盛颜孤身一人,在下着大雨的城郊桃花林中,提着浸湿了之后沉重的裙子,在泥泞的路上艰难地行走。她披散的头发,正一滴滴往下淌着水,狼狈不堪。
家还远远未能到,周围的大雨无边无际,在雨中凋落的桃花,粘在她的发间裙上,她沮丧起来,恨不得坐在路边等着大雨停止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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