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菰诧异地问旁边的宫女:“这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引蚂蚁?”
那宫女也一脸焦急,带着哭腔说:“是太子殿下。”
盛颜惊讶地打量这个从来未见过的太子。尚训与自己一样都是十七岁,怎么会有个十几岁的太子?心中疑惑,忍不住走近他看看。
那小孩子抬头见盛颜站在身边,裙角衣袂随风横斜飘扬,如同神仙妃子一般,他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也忍不住对她笑笑,问:“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他相貌和声音都还稚嫩,生得眉目如画,清俊可爱,一身锦绣衣裳光华灿烂,容颜比衣服的金紫颜色还要引人注目。盛颜在这样的宫廷中见到这般一个小孩子,心中有些喜欢,所以他既这样问,她就点了一下头。
他一双孩子的眼睛如清水般滴溜溜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摊开自己的手,将手中握着的两个小瓶子放了一个在她的手心,说:“你从那边开始,我从这边开始,我们一起把这个倒在蚂蚁的外面,倒一个漂亮的圆,要很端正的那种。”
盛颜看他的笑容清纯可爱,不禁接过瓶子,陪他把里面粘稠的黑色液体倒在蚂蚁的外面,两人各倒了个半圆,凑在一起,天衣无缝,果然非常圆满。她问他这黑色液体是什么,他说:“这个是出自蒙狄的,叫黑水,别人弄给我玩的。”
盛颜又问:“黑水是做什么的?”
“做这个的。”他伸手从自己袖口取出一个火折,在那些黑水上一晃,黑水见火就着,火苗立即‘腾’地冒起来,蚂蚁外面围了一个火圈,逃不出去,只好爬上牛骨,但牛骨上面有油脂在,很快也烧了起来,大群的蚂蚁在火堆上无处可逃,全部化为灰烬。
盛颜看他得意地欣赏蚂蚁无处逃生的样子,不觉对这个漂亮的孩子生起一股淡淡厌恶来,轻声问:“无缘无故,干吗要烧死这么多蚂蚁?”
他偏着头看她,那双清水一样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说:“有一半是你烧的。”
她怔了一下,哑口无言,也不愿再看这个小孩子,转身就离开。但,就在她移步的时候,她听到那个小孩子在她身后轻声说:“昨天晚上,瑞王叔和你,隔得不太远……”
她心口一跳,猛地转身看他。
他得意地笑着,说:“我认出了你裙上的花纹,从帘子下微微露出了一点。”
盛颜脸色惨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尚训在念祭文的时候,自然每一个人都是凝神静听的,但谁知道,这个孩子竟然会在后面看到了。
身后那个宫女不知内情,牵着这孩子的手,赶紧说:“德妃娘娘请先行吧,殿下,求您回庆安殿去。”
那个孩子恶劣地挥一挥手,说:“德妃再见……这是我们的秘密哦,我对谁都不会说的。”
盛颜看着他离开,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那个孩子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见她这样的神情,笑了笑,跑回来又凑在她耳边说:“放心啦,我真不会对别人说的,不过我以后会有求于你的,你可千万不能不答应哦。”
盛颜咬住下唇,盯着他不说话。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我年纪大了,娘亲又早就没了,估计宫里会帮我找个名义上的母妃,我觉得你就不错,而且我也了解你昨晚的事……以后估计不会太严厉地管教我吧?”
原来如此,这孩子是拿这个当胁迫,来让自己以后不要管束他而已。而且她现在颇受皇帝的宠幸,多个名义上的孩子,这也是朝廷惯例。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当作答应。
那孩子得意地笑着跑回去,对那个惶恐的宫女说:“慌什么,我只是觉得德妃美丽又可亲,想要多说几句而已。走吧。”
盛颜目送这个小孩子离去,心乱如麻。良久,她用自己的团扇遮住树叶间稀疏漏下的阳光,沿着林荫道往前走,黄鹂还在树顶婉转鸣叫,鸣声清脆。
她很快就说服自己,现在自己烦心事不少,如今这样,也无可奈何,该来的总要来,以后该多笼络这孩子才是。
她却不知道,无论现在,还是以后,她永远沦为这个小孩子的同谋。
桃花一簇开无主(中)
八月秋老虎,天气异常炎热,幸好尚训现在居住的仁粹宫临水而建,旁边又有无数的高大树木,暑气才没有那么浓重。尚训在旁边看着水中的残荷莲蓬,皱眉说:“一转眼,荷花都已经开败了,接下来要移到哪里才好……”
尚训是不能容忍衰败的人,他不喜欢看见凋谢的花,总是在宫中把住处移来移去。
盛颜在旁边无奈地笑着,忽然想到那个太子,问:“皇上和我是同日出生的,怎么会有个十几岁的太子?”
尚训也怔了一下,想了想才苦笑了出来,无奈说道:“我刚刚称帝时,年纪既幼,身体也不太好,摄政王议论要先备储君,群臣就推举他的长子行仁为太子。现在摄政王虽已经去世,但我至今无子,又一直借口身体不好避朝,所以并没有废除他太子名位。昨日中秋,慈寿太妃倒是挺喜欢他的,留了他在宫中玩。”
盛颜微微皱眉,问:“是摄政王的儿子?”
“嗯。”尚训看着荷塘,轻轻应道,“这孩子其实挺可怜,他父亲去世后,谁都知道他岌岌可危,原本趋炎附势的人全都不见了,据说在王府还要受下人的嘲讽……阿颜,我们不讲这个了,我不喜欢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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