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关押到第七天的时候,钟离秀终于得知了草关镇事件真相,以及她得以幸免于难的原因。直言向她托出底盘的,就是那个对她垂涎三尺的蒋宗尧。
这事发生在那天的午后。
这些天,钟离秀的伤将养得不错,她基本上已能活动自如。习武之人皆有练功习惯,但凡身体状况允许,每日里总要走上几趟拳脚才舒服。再说她独处囚室百无聊赖,练练功也有助于打发寂寞时光。所以当金疮之痛稍有减轻时,她便适当地恢复了练功。
这一日她醒得较早,活动的时间稍长了些,加之身上来红精神易倦,午饭后颇觉困顿,于是就和衣卧床歇息,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不料正睡得深沉时,却出现了险情。恍惚之中,她忽觉一股热烘烘的汗酸味和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同时迫近了她。她努力睁眼去看,眼皮却沉重难抬。蒙眬中但见有一个熊罴似的怪影在向她俯压下来。须臾之间,那怪影已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贪婪地捏住了她丰满坚挺的乳房。然后那魔爪一路下移,就要去饕餮她身体的最隐秘处。
这时钟离秀可真急了,她聚集其全身之力将身子一踡,紧接着狠狠地一脚踹了出去。随着这个剧烈的反抗动作,她大汗淋漓地陡然从睡梦中醒来,方知刚才乘她熟睡之机猥亵了她的,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带人在草关镇袭击她们的那个强徒头领。当下她羞怒交集,立即腾身坐起,横眉喝问:“你想做什么?”
蒋宗尧捂着小腹从地上慢吞吞地爬起来。显然钟离秀那一脚把他踹得不轻。但是他并未动怒,亦未扑上去对钟离秀野蛮动粗,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钟离秀的对面,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钟离秀说,他是来看看钟离姑娘的伤养得如何了。从刚才那一脚的力道上看,姑娘的玉体似乎已无大碍。
钟离秀厌恶地回敬一句,姑奶奶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蒋宗尧就大咧咧地一笑,说钟离姑娘此言差矣,那天若不是我蒋某人命令弟兄们手下留情,你早就命断草关镇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后来如果不是我让弟兄们好吃好喝好汤好药地用心伺候,你的伤也好不得这么快。我为你钟离姑娘操心操得多了去了,这份情你还真是不能不领。
钟离秀冷笑道这倒真是奇闻,你带人杀了我的姐妹,将我劫到这里,反倒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了?蒋宗尧说带人劫杀你们的是我不假,但让弟兄们刀下留人的也不是旁人,事实就是如此,谁骗你谁是王八蛋。
“这么说,我还真得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了?”钟离秀反唇相讥,“那么你刀下留人又是所为何来呢?”
“明人不说暗话,我蒋某为的就是一亲芳泽。”蒋宗尧不是个善辩的人,口舌官司打多了他觉得累得慌。说到这里,他索性便将意思直接明挑了,“不瞒姑娘说,本人对你可谓一见倾心,因而乃生惜香怜玉之意。假如姑娘肯遂我意,不仅可保性命无虞,从此必当受用不尽。”
“那你恐怕是打错了算盘。”听蒋宗尧如此赤裸裸地道出他的淫欲,钟离秀恶心得想吐。
“哈哈,姑娘先莫把话说绝。”蒋宗尧满不在乎地大笑了两声,“这里可不是你使性子的地方。你既落到了我的手里,这事从与不从,其实由不得你。若非本人对你情有独钟,根本无须啰唆这些。若你是个晓事的人,不妨将我的意思好生掂量掂量。”
这厮说的倒是实话,钟离秀听了在心中暗想。一个年轻女子落到强徒手里,遭受奸污是难免的。这厮未趁她伤重体虚之时用强,说明他还真是有点对她心存爱怜。并且,从蒋宗尧粗鄙的言谈中,钟离秀还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个人的特点是秉性张狂而心机不深。这样的人应当比较容易对付,加上他又邪欲攻心,大可加以利用。
想到这些,钟离秀顿时有了主意。于是她故作彷徨犹疑状,埋头沉吟了一会儿,对蒋宗尧表示,你的意思我懂,但是我这人凡事要做个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草关镇之事是怎么回事,你须先向我如实说清。否则我宁可香消玉殒,也不会遂你之愿。
钟离秀的这个表示让蒋宗尧很高兴。在他看来,钟离秀提出的条件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条件。当下他便连连点头道可以,我现在便可以给你打破这个闷葫芦。于是,他先将自己乃何方神圣作了介绍,尔后便把他们制造草关镇事件的目的,乃至天正会的所谓宏图大志,一股脑地端了出来。
这些内幕,属于天正会的高度机密,连姚三保尚且被蒙在鼓里。蒋宗尧之所以敢在钟离秀面前来个竹筒倒豆子,一方面是有恃于钟离秀绝对逃不脱他的手心;另一方面则是异想天开地怀有争取她成为同伙之意。其原因是自打将钟离秀劫上山来,他对钟离秀的想法又起了变化。
起先蒋宗尧的打算,与曾邦才所允准的做法是一致的。就是待钟离秀的身体养得能经得起折腾了,他在她身上尽情地泄火之后,便将其秘密除掉。但后来随着他与钟离秀的近距离接触,他却越来越舍不得那么做了。钟离秀那娟秀的姿容和飒爽的侠气,日益勾引得他魂不守舍,以至竟令他渐渐萌生了与其同结百年之好的妄想。他寻思着自己的岁数已然不小,也该寻个固定配偶了。若得如此佳人陪伴,夜可云雨销魂,昼可参赞军机,岂非天作之合?
此念不生则已,一旦生出便挥之不去了。先前他让手下好生款待钟离秀,只是为了使钟离秀的体质尽快恢复常态,好让他玩得更爽快更过瘾,而此念萌生之后,他对钟离秀的体恤关照,就又增添了一层感化之意。
然而他知道,仅此做来还很不够,欲得钟离秀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他,必须进一步表现出他的诚心。他认为向其坦率地讲出草关镇事件的内幕,正是他诚心的有力表示。当然他的这种念头和做法,在事成之前是不敢让曾邦才知道的,否则曾邦才一定会毫不留情地马上结果钟离秀的性命。
“我这可是把该说的给你说了,不该说的也给你说了。我将此事的底细说与你,那是冒着军法从事风险的。就冲着这份仗义和苦心,你钟离姑娘也不该对我老蒋无动于衷罢?”蒋宗尧说罢,抬手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斜眼看着钟离秀。
“下作,你们简直是畜牲。”钟离秀听蒋宗尧说出实情,不由得怒满襟怀悲愤填膺,“为了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竟使出如此卑鄙毒辣的手段,王大头领怎么可能与你们这种无耻小人合作!”
“姑娘莫动气,你把话说反了。”蒋宗尧一本正经地道,“正因王头领执迷不悟不肯合作,才迫使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干大事嘛,有时候是不能计较手段的。这个道理日后你自然会懂。或许到了事成之日,你们的王大头领还会万分感谢我们当初为他所花费的这一片苦心。”
“事成之日?”钟离秀觉得对面这个匹夫简直愚蠢得可笑,“你以为就凭你们老佛崖这万把人马,能成什么大事?”
“不不不,我们的力量绝不止是老佛崖。我们正在联络各路豪杰,汴京周围的几十支杆子,包括你们临风寨,迟早肯定都会是我们的盟友。到那时候,横扫天下不敢说,雄霸中原却不是夸口。这话你现在信不信没关系,咱们可以走着瞧。”啰唆了以上这许多言语,蒋宗尧已经口干舌燥很不耐烦,说到这里,他把巴掌一挥,“好了,你让我说清的事,我已经说清了。我现在就要你一句话,你是从我不从?从了,今后你便是我的押寨夫人,来日可随我飞黄腾达。不从,这间囚室便是你的葬身之地。阴阳两条路,随你自己选。”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底气十足。因为在他看来,莫说是个花样年华的女子,就是一条堂堂七尺汉子,面临生死抉择,也很难放弃力争生存之念。何况即便是钟离秀不从,亦无可逃脱肉体被蹂躏的命运。这一点钟离秀不会不明白。
果然,面对着蒋宗尧咄咄逼人的摊牌,钟离秀没有像方才那样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而是陷入了沉默,并且沉默的时间还不短。她的这个表现很符合蒋宗尧的意料,他认为这表明她正在进行思想斗争。有思想斗争就好,有斗争就会有动摇,有动摇就有指望被他拿下。
沉默半晌后,钟离秀的回答是:“这事我现在拿不准,你得容我好好想想。”
没有马上得到期待中的答复,让蒋宗尧有些扫兴。不过这个答复倒是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今日是刚刚与其摊牌,硬逼着她当场就范也不现实,不妨留几天时间,让她的脑筋转转弯。
蒋宗尧如此想来,便努力压制着胯下一阵阵热烈膨胀的欲火,同意了钟离秀的要求。但是他警告钟离秀,留给她的考虑时间不可能太长,否则即便是他蒋宗尧愿意等,曾邦才也容不得。
对付走了蒋宗尧,钟离秀便焦灼地徘徊着,进入了真正的紧张思考。方才她的沉默,其实是做样子给蒋宗尧看的,是她糊弄蒋宗尧的缓兵之计。
实际上,对于蒋宗尧的猎艳企图,她根本无须思考。莫说是蒋宗尧与她有杀害结义姐妹的深仇大恨,也莫说是蒋宗尧所说的什么雄霸天下云云,在她听来是何等的不着边际,就凭蒋宗尧那付粗俗不堪的外貌和德行,她也不可能与他有丁点儿肌肤之亲。她需要费心思考的,是如何应对这种意想不到的险境。这个问题当着蒋宗尧的面根本考虑不进去,所以她方才只是故作思考,脑子里其实是一片空白。
现在,她可以集中精力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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