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犹如此
1、驸马降敌 。。。
秋雨整整下了三天,南川国的皇宫被一片压抑的气氛环绕,阴沉潮湿的天气让本来悲伤的人更添了一层哀痛。槐花的清幽顺着湿湿的空气飘在宫殿里,香气怡人。
雨后的宫殿沉寂着,一望无际的绵延建筑,让这座百年古城显出更深层的意蕴。
然而最近没人敢乱说话,当值的宫人们一个个低着头,谨慎的应付手上的差事。距离三驸马降敌的噩耗传来已经五天,南川国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就这样陨落了。朝堂上下哀鸿遍野,从前的主战派渐渐被打压,主和派占了上风。
和北岳国的战事持续了一年有余,大大小小的战役始终败多胜少,损兵折将后,朝野上下已经人心动荡。尤其骁勇善战的南川第一猛将,三驸马纪尧尘被俘,率军降了北岳,给南川国沉重的一击。
五天里,三公主西晏一直处在奄奄重病中,新婚仅两年,遭遇此等变故,宫里上下莫不为她感到惋惜。
在位的隆德帝已年逾五十,即位二十余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每日殚精竭虑的维持着南川王朝,日渐觉得力不从心。
看着阶前的雨滴纷纷,溅起水花无数,心里更是怅惘。殿里燃了香薰,有安神的功效,青烟缕缕窜出,幽静的紧。
“皇上。”颜贵妃一贯温柔细腻的嗓音适时从旁响起,眸子里闪动着怜悯的光芒,“臣妾有个请求,不知皇上能否答允?”
隆德帝近来日日宿在顔贵妃的寿禧宫中,国事缠身,却是能言会道、姿色艳丽的顔氏才能稍稍解他心忧。
“说吧。”皇帝像是在沉思中还没回过神,轻轻答应了一声。
“三公主西晏,乃皇上和先皇后的掌上明珠,和纪尧尘的婚事,也是先皇后一手促成,现在纪家出了这种事,降罪已是难免,但公主是无辜的,还请皇上赦免公主的罪责。”
隆德帝已考虑到爱女的归属问题,纪家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如果西晏也受牵连,让他于心何忍?更何况尚有更深层次的顾虑,纪家乃南川国的名门望族,是已故的纪皇后的娘家,如此一来,定罪更加困难。
隆德帝思虑再三,还没有开口,身旁的顔贵妃又继续道:“皇上的顾虑臣妾明白,纪家其他人的处置都可从轻,可公主毕竟是纪尧尘的妻子,按律无法赦免。但臣妾斗胆想接公主出纪府,一来让公主进宫治病,二来和纪家撇开关系。”
“办法是好办法,可一些针对纪家的臣工,一定会借题发挥……”
“到时内有臣妾,外有皇上几个心腹大臣作证,就说三驸马纪尧尘早有投敌卖国之心,对公主更是不曾理敬待之。公主早有和离之意,因纪尧尘奔赴沙场而耽搁下来,现在纪贼既然已降敌,公主应恢复自由之身,而不是因他获罪。”顔贵妃的檀口一张一合,语气听起来温柔似水,实则字字珠玑。
隆德帝忽的眼前一亮,像是被她提醒了,片刻后赞许的朝顔贵妃点点头。
宫里派来的轿子停在纪府门口时,西晏撑起病恹恹的身子,直接将顔贵妃的贴身侍女赶了出去。躺了五天,从天旋地转,哭天抢地,到平静的望着天花板,不吃不喝,整个人都呆滞了,果真像个弃妇,只差一口气就要去见阎王了。可听到顔贵妃要接她出府,不知怎的,胸口的义愤似乎有了转嫁的地方。
“本公主自从嫁入纪府的那天就已是纪家人,纪家向来待我不薄,现在遭难,我岂能独善其身?!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她打的什么算盘,本宫一清二楚!”西晏脸色苍白,却使劲浑身力气将药碗摔到对面墙上,狠狠的对寿禧宫派来的人吼道,“本宫乃正宫嫡出,哪轮到颜姬那个贱婢编排我?!父皇如果降罪,本宫也该与纪家人一起领罪!”
宫里来的人素知三公主为人刚烈,除了皇上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左右她,而如今得宠的顔贵妃恰巧是三公主的眼中钉。二人素来积怨已久,可在宫人眼中,西晏总是咄咄逼人,让人不敢接近,顔贵妃却总和颜悦色,透着亲近和蔼。
宫里人被打发走后,西晏的贴身婢女柳絮忙扶她上床歇息,嘴边不停的劝慰:“公主,从前咱们和顔贵妃处不来,可如今她主动接咱们出府到宫里暂住,确实是想替公主解围。驸马如今降敌,纪府大厦将倾,公主难道真想不明不白的和纪家一起……”
“当然不是。”西晏苍白的手扶住床沿,眉尖紧蹙,虚汗丝丝渗出,“驸马对本宫情深意重,对南川国赤胆忠心,怎么会做出投敌卖国的事?本宫不相信,绝不相信!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就要追查到底,除非驸马亲口告诉本宫,否则本宫誓死不会相信他会背叛南川!”
西晏沉沉的躺在锦被中,头昏昏的,一直睡到掌灯时分,才倏的起身。外面有官兵点着火把围住了整个纪府。
“柳絮?”西晏低唤了一声,有人从帘子的那头过来。
“公主。”柳絮依然守着,应声过来。
“本宫想进宫。”
“公主,早晨的时候,您才刚刚打发了顔贵妃派来的人……”
西晏嗤笑了一声,眉间微挑,苍白的脸色显出一种不屑:“早晨是她来请,我偏不给她面子,她只想在父皇面前邀功,现在是我自己要进宫,我要见父皇。”
夜深露重,皇宫里近卫森严,西晏披着淡色的长披风,一路随着守宫的太监朝内宫走。纪府的守门官兵已经禁止除买菜之外一切人员进出。而西晏却是个例外,一袭素色的锦缎袍子,衬得脸色肃穆苍白,眼睛却在火把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明动。
西晏在宫里一向名声不好,因为性格耿直刚烈,常常得罪一些宫人。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顔贵妃,每每润物细无声的将人心收买了。温柔刀的功力,西晏觉得也许这辈子也没机会学会了。
守门的太监禀报,皇上今夜仍宿在寿禧宫,但西晏的脾气宫里人素来知道,所以丝毫未敢耽搁。皇上五天前吩咐过,但凡西晏进宫,可不分昼夜上报。
顔贵妃帮皇上掩上龙袍,又软言细语的进谏:“臣妾早上派人接公主进宫,她不肯前来,想是对臣妾还心存芥蒂,但臣妾对公主却是一片赤诚,日月可鉴。现在纪家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只怕公主因为嫉恨臣妾,不惜耽误了自己,硬要和纪府共存亡,倘若那样,公主可就危险了。”
皇上冷着脸沉思,心里沉重:“不止是西晏,先皇后纪家出了几朝重臣,现在纪尧尘出了这种事,朕希望还是不要抹杀了纪家从前的功劳。”
顔贵妃自然明白皇上想保纪家,而自己的算盘也不想落空,低头帮皇上系上扣子时,脑袋里忽的一转,盈盈笑了说道:“纪家仰仗几朝重臣和先皇后的庇佑,还可勉强维持,可公主的脾气,也许把皇上的一片好心辜负了,如果她耍了小孩子脾气,可能把好事也变成坏事。何况纪尧尘降敌,公主的身份变的十分尴尬,想撇开这趟浑水,除非帮公主变个身份。”
皇上怔了一下,听出顔贵妃话里另有深意。
西晏站在宫殿外,一动不动的像尊塑像,她准备好了一肚子话语想对父皇说,她知道自己的坏脾气在宫里传开,十八年的风光,从帝后的掌上明珠,到嫁给文武双全,风采绝伦的驸马,她的前半生似乎太顺利,如今变成了人家的笑柄。人人表面上对她怜惜万分,实则在嘲笑她也有今天。
柳絮见她冻的微微发抖,忙帮她添了一件锦裘。西晏只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呆呆的站着。
足足有两个时辰,张公公举着明黄的圣旨从寿禧宫出来,原本还有一丝希望的西晏,在听完圣旨的一瞬间,惊呆了几秒,差点昏厥在宫殿外的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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