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经历可不是大家以前看滥了那种狗屁故事。这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要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指电影《碟中谍》——译者注),要重演《黑暗之心》!你明白吗?”马尔科姆一边说,一边又加大了油门,好像要以这种方式来强调他的看法。我赶紧抓牢了安全带,慌乱中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其实,他完全不必以这种方式跟我强调,我清楚地知道以前从没有人写过他这样的故事。马尔科姆的所谓“华尔街”传奇,其实绝大部分都不是发生在华尔街,而是发生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尽管故事中有些东西牵扯到疯狂的对冲基金、复杂的新兴市场和高风险贸易,但是真正的故事则是从电脑屏幕前展开的,而且发生在充满异国风情的狂野东方。整个故事就像一部好莱坞惊悚片,故事中的人物就是电影里的角色。这些人物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毕业于美国常春藤名校 ,个个雄心勃勃,其中有些人几乎是对道德和情理全不在乎。他们得到私人投资者和大型股份银行的资助,成为了金融市场的入侵者、交易者以及投机者。他们是一群对刺激和冒险成瘾、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人,有权在几乎不受任何监管的情况下处理数额达10亿美金的业务。他们出入香港、新加坡和曼谷的高档酒吧和夜总会,在这些地方的密室里和谈判桌上交换金融信息。
马尔科姆的故事,以及他那些混在日本的美国同行的故事,说来其实就是一个关于巨额财富和野心的故事。而与此同时,这个故事也顺带牵扯到了日本的黑社会、国际秘密帮会团伙,以及全世界的色情产业。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一群在异国他乡过着极其奢华的生活美国人,因为他们敢做别人不敢涉足的事情。
“肯定有人会批评你们,”我告诉马尔科姆,“他们会质疑你玩金融游戏的方式,尤其是在当前的经济大环境下。现在别人都倾家荡产了,而你们这些人却大发横财。”
马尔科姆耸耸肩,接过话头:“整个80年代期间,日本人重创了我们的经济。他们买下了洛克菲勒中心、圆石海滩以及洛杉矶商业区的一大半。他们利用一套腐败的银行体制和一个封闭的、人为控制的市场来保护他们自己,而这个过程则造成了整个经济中大规模的低效能状况。我和我的同行们不过是利用了这些低效能的漏洞来从他们手里获利。”
这听起来就像圣经中大卫杀死巨人哥利亚故事的翻版,只不过这里的武器是对冲基金,而不是弹弓。不过,尽管马尔科姆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充满勇气的姿态,我知道他还是担心会有人不理解他所做的那些事情。说到底,他是个来自新泽西州农村的乖小子,不希望自己被看成21世纪的强盗资本家。其实,他愿意让我把他的故事写下来这件事本身就让人非常惊讶。如果我没有向他许诺对他的真实身份进行模糊处理的话,他是决不会让我如此深入他的世界的。
“其实不是我们制造了这样一场游戏。我们来的时候情况已经是一片混乱了。那时出现了套现的机会,而我们只是把握和利用了那些机会而已。”
“套现?”
“嗯,”他咕哝了一声,驾车超过了前面的一部小型敞篷卡车。我完全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而他也没有要告诉我的意思。“大规模的套现……不过我们有自己遵循的一些规矩——永远不要涉足无法在交易日结束铃声响起时还无法脱身的领域。只要结局好,用什么方法没关系。诸如此类的东西,本来也是有规则的,不过这些规则是为一个已经过时的东方金融体制设立的,而如今我们则按照现代西方的规则玩这场游戏。”
从某种意义上说,马尔科姆看上去确实还是像一个强盗资本家。不过我提醒自己,他两手空空来到日本,靠自己一步步打拼达到了顶峰。他演绎的是一个白手起家、平步青云的故事,是一个年轻的美国人对美国梦的追寻。只不过与一般的美国梦不同的是,马尔科姆的美国梦从环绕着白色尖桩篱笆的房子变成了亿万美元身价和百慕大海滨的玻璃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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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992年9月,三万英尺高空(1)
下面的数字组合在一起,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危险的存在:20名大学橄榄球队员,置身于一万米高空,可以自由地痛饮不计其数的酒精饮料。这些年轻人搭乘的是一架大陆航空公司的宽体波音747客机,在飞越北极圈的13个小时的航程中,他们不受任何成年人的管束,他们的教练似乎也不想理会执教之外的事情。飞机到了极点另一边时,天空变成了黑色,整个头等舱已经完全演变成一个狂欢派对了。 所有的人都挣脱了座位的束缚,随身带着的便携式CD机里响着震耳欲聋的说唱乐。机舱里的三个乘务员早就管不过来了,她们不注意的时候,不时会有一只橄榄球在机舱里飞来飞去。
约翰·马尔科姆站在他坐的第三排座位旁边的过道里,一手扶着一部没人照看的饮料推车。哈佛校队的一个四分卫站在推车的另一头,手里洗着一副扑克牌,宾州大学的一个接球手则认真地数出一些花生,用来作扑克牌戏的筹码。马尔科姆的两名普林斯顿大学队友在他身后几英尺远的地方,装成等着去洗手间的样子,其实是在借机和一位空姐搭讪。空姐是一位来自堪萨斯州的金发美女,已经有两个孩子,但手上却没戴结婚戒指。
“简直不可思议!”哈佛大学队的四分卫大声喊着。他是一个体型颀长的男孩,名叫吉姆·塔克。他洗牌的动作和他抛球的动作有几分相似,缓慢而随意。“我们去日本坐的可是头等舱,这真他妈的太疯狂了!”
马尔科姆完全同意塔克的说法。他中学时就认识了塔克,两人都在新泽西长大。不过塔克家住在一个叫做莫里斯顿的富人区,有一所建在山上的房子,有能容下两辆车的车库,还能拿得出钱送塔克去附近最好的一所私立中学。马尔科姆则在山脚下长大,就在邻近的莫瑟郡。那里的房子根本没有必要建造可容纳两辆车的车库,因为根本没有人拥有两辆车。马尔科姆就读的是城里的公立中学,他母亲间或还在那里代教历史课。他惟一一次接触私立学校是在比赛的时候,他对他们的设施和装备羡慕不已,对他们的球员倒没什么很深印象。塔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的体型和天赋能力都达到了专业运动员的水准,不过他对待橄榄球的态度和毅力却顶多相当于一个周末才打打球的普通爱好者的水平。他的胳膊非常灵活有力,但球抛得却并不怎么样。马尔科姆不明白,塔克到底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家伙,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橄榄球运动。也许对他而言,橄榄球并没那么重要。他很可能不用靠橄榄球特长就考入了哈佛,然后顺利地毕业,成为一名富有的医生或是律师,就像他家族中的很多其他成员一样。
飞机遇上了一股轻微振荡的气流,马尔科姆赶紧抓牢了饮料车。他的胃里有些翻腾,不过他努力把恶心劲儿压了下去。这是他第一次搭乘体型这么庞大的飞机,也是他的第一次跨国飞行。塔克说得对,整个旅程太疯狂了。马尔科姆不太清楚这次的表演赛是谁的主意,不过总之给人感觉有点怪——常青藤名校全明星队对日本最好的大###队。常青藤联盟的橄榄球运动其实不同于多数人习惯在电视上看到的大学比赛。这些队员中有些人很有天赋,但是总的来说,他们都和塔克一样,没有真正的运动员心态。这支所谓的全明星队即便是和一支普通的中西部地区大学球队比赛,恐怕撑不了五分钟就会败下阵来。除非规则规定SAT考试的分数也可以算进比赛得分当中,不然他们一点儿赢的机会都没有。
无论如何,这次比赛都是马尔科姆决不会错过的机会。和塔克不同的是,马尔科姆的一切都来自橄榄球。是橄榄球为他挣得了免费就读普林斯顿大学的机会。他没有什么幻想。因为他知道以他的背景,如果不是拥有橄榄球天分的话,他是绝不可能叩开常青藤名校大门的。他的父母根本无力支付高昂的学费。同样地,如果没有橄榄球的话,马尔科姆也绝不会有机会坐着头等舱飞越大半个地球,要知道此前他只在打客场比赛的时候才离开过新泽西。
突然马尔科姆注意到有一道熟悉的光闪过身旁,他的手下意识地动起来,在高过饮料车几英寸的地方抓住了飞来的橄榄球。喝彩声随即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声音来自耶鲁大学的一名后卫,一个体型壮硕有一头亮红头发的家伙。他冲着马尔科姆笑着,举手表示赞许。
“手真快啊!如果你的个头不是只有我的卵子般大的话,比赛里碰到你这样的对手就麻烦了。”
马尔科姆也笑了。在这支球队里,他有点儿像是一个明星球员。一个月之前他刚刚上过体育画报的封面,因为他打破了单场比赛中接球数的纪录。这个纪录虽然不过是常青藤名校联盟的纪录,但到底还是有些书刊杂志愿意去注意它。这个纪录让马尔科姆出现在家乡报纸的头版,还让他接到了来自几家职业球队的电话,纽约巨人队甚至还登门拜访了他的母亲和继父。不过尽管得到了这么多的荣耀,马尔科姆心里还是很清楚,要加盟职业球队,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正如耶鲁那小子说的,他的个头不够大,只有5英尺8英寸,体重离180磅还稍差一点。他速度确实很快——但是还没有快到足以帮助他躲避开300磅大个子的冲撞拦截。
三:1992年9月,三万英尺高空(2)
这个问题他很快就必须回答,因为6个月之后他就要毕业了。此前的7年是橄榄球帮他走了过来,而如果橄榄球不会把他带到他人生的下一个阶段的话,他就必须找到新的出路。
“如果像你这样的大块头能学会读书的话,你都能统治世界了。”马尔科姆边调侃边把手中的球抛了出去。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飞向对面的大个子。
塔克开始发牌了。此时飞机开始向左倾斜,穿越白令海峡,继续沿着俄罗斯的海岸线南下。短短6个小时之后,马尔科姆就要跨出机舱,踏上东京的土地了。这是一个他从未想到自己会涉足的地方。他的家族已经连续三代都是在新泽西的乡下小镇度过了一生。他对日本的看法和绝大多数美国人一样,完全是被电影电视培养出来的。无非就是身着鲜红和服的歌伎,灯火通明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身着白色紧身遮羞布的相扑手,整天都在鞠躬的小职员——就是那些遍地都是的办公室职员——他们个个都穿着差不多一模一样的灰色西服。
马尔科姆不住暗想,一个来自新泽西的快手橄榄球运动员在这里如何能立足呢?……
心脏在剧烈跳动,胃在不住翻腾,耳中鸣声不断,全身每一块肌肉仿佛都在收缩,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双眼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血管中充盈着一种沸腾的热量。这就是马尔科姆看到欢迎场面时全部的感受。走进体育场时,马尔科姆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颤动。他试着不让自己去看欢迎他们的人群。他们至少得有五万人,全都站在护栏外尖叫。他还试着不去理会数不清的摄像机,还有那些啦啦队员和喧嚣的声音。天哪,这喧嚣就如同一个声音的瀑布砸在马尔科姆身上。他以前不是没有在大体育场里比过赛,不过从没有走进过东京体育场这么庞大的地方,从来没有。这座体育场建于1988年,绰号“巨蛋”,是日本科技的又一大杰作。这座体育场虽然如此庞大,但是你却看不到它的结构框架。这个玻璃体育场的内部气压保持在比外部气压高百分之三的水平,整个体育场就是由这样的高气压托举起来的,因此可以说,这个容纳了五万四千个座位的球场整个漂浮在空气里。体育场的结构采用了特殊的玻璃材料,使得场内光线充足,发出金黄色的光泽。马尔科姆可以从同伴们脸上的表情里看出来,他们的感受和他一样,而橄榄球比赛的气氛就应该是这样的。
球场内的空气暖暖的,带着热带气息。马尔科姆在更衣室里领到的蓝白色球衣非常合身。头盔简直就是件艺术品,内部柔软的泡沫材料贴着他的皮肤。而且更衣室本身就是让人叹为观止的景观:大理石地面,锃亮的合金座椅,数不清的热水浴池和桑拿间,甚至还有一个游泳池。在美国,即便是职业球队也绝没有这样的待遇,但是这次马尔科姆和他的队友们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开始,接受的款待就一直是一流的。
在机场,他们受到了身着笔挺西服的日本队代表的欢迎。他们开来了几部豪华汽车进行迎接,一字排开在路边等候。迎接车道边拉起的长绳后面是一群热情高涨的球迷,他们高举标语牌,表示欢迎马尔科姆他们来到日本,他们中有些人甚至于还叫出了他的名字。随后他们乘坐豪华轿车来到了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下榻。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按马尔科姆的标准来看,这些都是太过奢侈的套间,里面有超大的浴缸和舒适豪华的铺着羽绒褥垫的床。来日本之前,马尔科姆预想的是日式的榻榻米和竹垫,他可从没敢想过眼前这样的豪华。就在这里,马尔科姆的球队得到了几个小时的小憩时间。尽管经过13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又有15个小时的时差,想要在短时间里调整过来并不现实,但是休息过后,他们还是被直接带到了体育场准备比赛。
马尔科姆还没有机会多看看这座城市。从车窗里往外望,东京和新泽西差别似乎不是太大。高速公路上挤满了他也能在新泽西的收费公路上看到的车子。很多路段旁边都有高墙,这使得马尔科姆无法看到更多有意思的东西。不过能看到的那些高大的建筑物显然比美国的大楼要稠密一些,而且这些建筑物中有一部分的楼顶有一些怪怪的边角以及华丽的装饰物。单从车里看来,东京无论是外观上还是整体感觉都和其他现代大都市没什么差别。可惜的是,现在还是白天,马尔科姆看到的还是阳光。他知道自己期望看到的霓虹灯不到晚上是不会亮起来的。
在比赛开始前的球员介绍过程中,马尔科姆在50码线处第一次看到了对方球员。当时他们列队站着,他两侧分别是塔克和康奈尔大学的一个球员。他们看着日本队员们呐喊着从啦啦队员面前经过,身着鲜红的球衣,头盔都提在手里。马尔科姆首先注意到的是对方球员的个头。他们大多数人都和马尔科姆差不多高,有几个甚至于还要矮一些。只有一两个个头比较大。他们形成一个紧密有序的队列进行热身跑动,看得出来是一只纪律严明的球队。不过无论日本队球技有多么出色,马尔科姆确信他们会被美国队依靠身体上的压倒性优势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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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992年9月,三万英尺高空(3)
看到日本队在离自己几码远处列队的时候,马尔科姆按捺不住地偷笑起来。他们个个都是黝黑的皮肤,不大的黑眼睛,站姿笔直精神。他们多数人都剪了寸头,但这并没有让他们显得更强悍。自从高中时代开始,马尔科姆就再没有机会和跟自己个头差不多的对手比赛,所以现在他很期待把面前这些矮小的对手一个个撞倒在场上。
就在马尔科姆等着裁判哨响宣告比赛开始的时候,他看到对方几名球员走出队列,穿越两队队列间短短的距离向自己这边走来。他们从队服下面掏出一些小纸片,弄得马尔科姆恍惚了一下才明白这奇怪举动的目的。其中有一个日本队员径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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