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实务中去,各家各派的学说可以利用空暇去浏览。”
张之洞想,自己也应该算是一个拯中国于颓唐的大学问家了,不知这个海外学子的心目中有没有自己。
“马建忠对我说,你若十多年前回国,可以去投奔曾文正公,他是中国公认的有真才实学的第一号大人物。我笑道,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他也不会接收我。马建忠笑了说,是呀,可是他现在过世了,你回国见不到他了。不过,他有一个得其真传的学生,名叫李鸿章,他是眼下中国公认的第一号大学问家。你回国后找他,若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写一封推荐信。我说,好,我去找他。”
张之洞的脸色立时沉下来。他也知道,无论是声望还是实力,李鸿章都远在他之上,但是,当一个海外学子在他的面前如此抬举李鸿章而全然没有提到他时,他心里仍然极不舒服。赵茂昌将张之洞脸色的变化看在眼里,寻思着要在适当的时候说几句话。
“我离开新加坡,回到槟榔屿,将这一想法告诉母亲,母亲支持我。此时恰好有一支英国探险队要到中国去,我就随着他们一起出发。在翻越滇缅边境时,我们遇到了许多险恶,我意识到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我志不在探险,如果死在那里,将大为不值,我于是离开探险队来到香港。在香港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要到中国去投李鸿章,你这点学问远远不够。不如在香港住几年,多读点中国书。我听信了他的话,一住三年。上个月,我偶然遇到了刘玉澍先生。他对我谈起了您,我在香港的报纸上也看过关于您的介绍,于是就随他来到广州,希望见到您。”
听到这里,张之洞才舒服过来,看来海外还没有无视我张某人。张之洞脸上变化的这一小细节,又被赵茂昌看在眼里。他赶紧对张之洞说:“这几天,我和辜先生谈了几次话。我告诉他,马建忠的话说得不准确,当今天下第一大学问家不是李中堂,而是我们张制台。”
第八章 谅山大捷(22)
张之洞听了这话很高兴,满脸堆上笑容,和气地对辜鸿铭说:“你就在我这里住下来,不要到别的地方去啦。我以后常给你讲中国学问,中国最大的学问在我的肚子里。”
辜鸿铭认真地问:“请问张大人,你肚子里的这门学问叫什么?”
“这门学问叫什么?”张之洞哈哈笑起来,“它叫天人合一之学,是天底下最高最深的莫大学问。我今后慢慢地传授给你吧!”
桑治平想起张之洞要他找的两本书,连忙拿出来,走到辜鸿铭的面前说:“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两本书,可惜我不懂洋文,你能帮我看看吗?”
辜鸿铭接过来,看了看上面一本的封面,又翻了翻,说:“这是笛卡儿的《 哲学原理 》,此人已死去二百多年,是法国很有名的哲学家、科学家。他写了很多书,这本《 哲学原理 》是他的代表作,这是法文原版。因为讲的道理太深奥不好读,我在巴黎时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才读完。”
辜鸿铭把《 哲学原理 》还给桑治平,将手中的另一本封面瞄了一眼,说:“这是一本俄文小说,书名叫《 父与子 》,作者是俄国著名作家屠格涅夫。这本书别看它厚,很好读,作者才华过人,语言优美。我在爱丁堡大学读书时,一天就把它读完了。”
这番话使在座的###读书人听了目瞪口呆,做声不得。张之洞深感当今中国,正缺少也正需要的就是这种人,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要多高的薪水,也要把他留在两广总督的幕府里。
张之洞满是关爱地对辜鸿铭说:“辜先生在海外十多年,积累了丰富的西方学问,又学过泰西语言,国家正要的是你这种人才。我想请你留在广州,跟我一道做一些对国家和百姓有用的实事。至于薪水和待遇,我都会从优考虑。你愿不愿意留下,有什么要求吗?”
“我愿意。”辜鸿铭爽快地回答,“我现在也提不出什么要求,以后我想起什么,再给大人提出。”
“好。”张之洞满意地点点头,将辜鸿铭从头到脚又重新打量了一番,说:“你不向我提要求,我要向你提一个要求。”
辜鸿铭有点紧张,不知这位自己国家的大官员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辜先生,你既然已回到中国来,就要做一个完全的中国人。今后在我的衙门里做事,不要穿这身西装,明天赵茂昌带你到城里裁缝店去做三套衣服,冬天一套,夏天一套,春秋一套,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另外,你的头上没有辫子,要把辫子留下来,一时长不出,先去买条假辫子来。对朝廷来说,这有没有辫子,不是一个留头发的问题,而是忠不忠的大事。这里面的缘故,叫刘玉澍告诉你吧!”
“我知道。”辜鸿铭说,“我第一次离家到英国去的时候,父亲就对我说,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头上这条辫子一定要留下来,这是中国人的标记。”
“那后来为什么没有了呢?”桑治平望着辜鸿铭头上梳得很好的西式分头,饶有兴趣地发问。
辜鸿铭笑了笑说:“我刚到英国时,学校里的同学都笑我脑后的辫子,说它是猪尾巴。我记着父亲的叮嘱,不管别人如何取笑,我一直不剪。一直到十七岁那年,我进了爱丁堡大学,我的一个同班女同学对我说,你的这条辫子真可爱,乌黑油亮,好玩极了,你送给我吧!我很喜欢这个美丽的英国姑娘,心里犹豫好长一会,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当即拿剪子剪了辫子,对那姑娘说,你喜欢它,就送给你吧。那姑娘很感动地收下了。”
满屋子人都笑了起来,桑治平笑道:“原来辜先生是个多情的男儿,祖宗传下来的辫子为一个姑娘而剪了。”
张之洞关心地问:“后来那个姑娘嫁给了你吗?”
“没有。”辜鸿铭似乎并不把它当作一回事,“毕业后她去维也纳学音乐,我去莱比锡学工程,就那样分了手,再没见面。”
赵茂昌忙问:“你后来娶的哪国女子?”
“我至今未成家。”辜鸿铭说,“马建忠对我说,中国古代男子是三十而授室,我还只有二十八岁,不急。”
“好!”张之洞说,“到时我来给你找一个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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