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公子起个头念道:“寒蝉凄切……”那鹦鹉果一路背将下来,一字不差。我点头道:“果然好个宝贝!只这么白念,久了也无趣,若是调教得见了汇通钱庄两位姚公子,便自念《硕鼠》那才有趣!”贾公子拍额道:“正是。倒可气煞那两头蠢猪。这也不难,改日请个画匠,将那两人影像描画下来,让这八哥对着画像背便是了。”
我道:“怪道贾公子这几日也不往钱府走动了,原来得了这个稀罕玩意儿。钱二爷近日因骨伤未愈,闷得慌了,也常寻思弄个奇禽异鸟来解闷,命小厮们去寻,止寻了些寻常东西,哪及得贾公子这八哥十之一层好。”
贾公子倒也不笨,闻言顿时脸色大变,面皮涨成个猪肝色,咧嚅道:“这是街面上泼皮狐猴卖与我的,明日我再去寻他,求只更好的来!”
我冷冷道:“这金嘴大八哥,古书上也未曾记载过,便是再有,钱二爷何等人,也不稀罕了!”我说完便去逗弄那鹦鹉。我相信给点时间,贾公子是会想通的。
果然,贾公子思量再三,乃道:“我本欲调教好了,便送进府里献给二爷的。孙秀才既来了,便烦请转交!”
对这种草包,我不必太客气,便道声谢,驾起金嘴大八哥踱出会宾楼。
我记得家中有一幅当朝神宗皇帝的画像,是父亲从开封买回来年节时供奉的。没想到却能派上这种用场——我要这鹦鹉见到神宗皇帝时读一首诗,诗的内容我已经拟好了:
赵钱孙李谁排定,自古英雄坐江山。
一朝风云遍地涌,便是改朝换代时。
对于这首反诗,从文学艺术的角度来说,我承认毫无可取之处。但我能想像,当神宗皇帝听到这首诗时,会是怎样的感受。凭这一首诗也许不能撼动整个钱氏家族,但钱氏一家的日子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潇洒了。
而这个时候,老天又给我送来了一份意外的大礼。
那天晚上,我早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希望可以用一两天时间来让金嘴大八哥背熟那首诗。谁知那鹦鹉真是个异物,不过教了四五遍,竟记得烂熟。难怪贾公子视若珍宝。于是我决定趁热打铁,强化记忆,再教几遍,第二天便送进钱府。
正在我得意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上一人道:“孙秀才好雅兴啊!”
我的冷汗一下子湿了全身。
只见房梁上跃下一人,朝我作个揖,笑道:“孙秀才还记得我吗?”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空空手霍朗。这个江洋大盗光临寒舍,当然不是为我家中那几两银子。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霍大侠总是以这种方式拜会朋友的么?”我笑道。这家伙一定听到了我教鹦鹉背诗,但是,我希望他不知道我的意图。
霍朗大大咧咧往椅子里一坐,顺手拿起那张神宗画像,朝向金嘴大八哥。这个白痴马上瓮声瓮气地念道:赵钱孙李谁排定……。霍朗笑笑说:“孙秀才小小年纪,竟如此城府,若是生在乱世,这江山怕是不姓赵,更不姓钱,倒要姓孙了。”
此人显然有备而来,对我的秘密也一定略有所知。但是凭感觉,我知道他并不妨害我的计划。于是我轻描淡写道:“何出此言,不过闲来无事,聊以解闷而已!”
“若这鸟儿进贡给了神宗皇帝,而且是由一个姓钱的人进贡的,恐怕就不是解闷,而要死很多人了。”霍朗顿了一下,又道:“孙秀才,你也不必瞒我,霍某虽爱财,却也是个知义气的人。我尚欠你一份人情未还,今日来,便是要还这人情的。”
我忽然明白,霍朗知道我的秘密比我想像的要多得多。
“你把话说明白些,莫叫我打哑谜。”
“此事说来话长。我只问你,你屈身钱府,可是要大不利于钱家?”
没必要也不可能隐瞒了。我说:“我与钱府确有过节,必欲其家破人亡而后快。”
“好!果然爽快。既如此,你听我道来。那日你我江州城外一别,我便离了江州地界,在江湖上浪迹了四五日,谁知在襄阳城内中了埋伏,叫人拿住。拿我之人却是来头极大,乃玉阙门金衣使者。你恐怕不知,那玉阙门是为朝廷效力的。我只道这一回必是死无全尸了,岂知那金衣使者押我回开封,在那死牢里不过呆了两日,竟又提我出来,好酒好肉款待起我来。
吃了一半,那金衣使者对我道,你这大盗,按刑律杀你十次也不冤你了。算你命大,眼下正有个戴罪立功聊以保命的差事,不知你可要不要?我一听,岂有不答应之理。金衣使便道,你可知今年伊始,圣上任命王安石为参政知事,主持新法一事?我道,如何不知。新法一出,天下百姓无不欢呼雀跃。金衣使道,当今圣上乃一代明主,本欲以新法革除旧弊,强兵富国,得以西征西夏,北拒强辽。只是朝中那一干守旧重臣如韩绮、欧阳修等辈,横加阻挠,欲废新法而后快。这也罢了,更令皇上难安的是,如今后宫曹太皇太后亦有联络外臣、黜废新法之意。不日前,御史大夫钱鏐之子钱武邦携太皇太后密函前往江州。你若能取得密函,非但免你死罪,另有重赏。但只一条,只取密函,不得惊扰任何人,更不得伤人。我笑道,金衣使大可放心,此等事正是霍某擅长,定可手到擒来。我一心保命,自然把牛皮往天上吹了先。不料金衣使道,此事不可泄露半字出去,更不得有半点马虎,且一月之内必须得手。否则你体内恶毒发作,神仙也救你不得。这狗娘养的,居然早在酒内下了毒。
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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