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可看着手术室上的那一盏灯,很明亮。
爷爷终会倒下的,他并不是超人,即便在过去的十几年间他仿佛无所不能,能够给埃可买到好看的裙子,能够变出美味的食物,能够满足埃可许下的大多数愿望,不论发生了什么都有爷爷扛着,但埃可知道爷爷也有这么一天,他已经很老了,用医生的话就是,这个年纪还能够如此精神反而会令人感到奇怪。
不够啊……明明当初说好等自己完成学业,然后出来工作,便能够让爷爷过的更好,比如,他可以试试以前说的旅游,能够去换一个新的鸟笼,能够为水池里增添几条鱼,能够在闲暇时候去公园的树下乘凉,和朋友下一把象棋。
滴——滴——滴——
不知哪里忽然传来这样的声音,然后便是几个人的痛哭声。
埃可双手合十,闭上眼,默默祈祷。
爷爷并不信神,他说,一个人可以有信仰,没有必要信仰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你可以信仰英雄,信仰先人,每个人的信仰都是有所不同的,在很多时候,信仰扮演着为你的困难做选择这样一个角色。
就像,当自己不知道如何选择的时候,抛一枚硬币,不是要硬币告诉你答案,而是当你在抛硬币的时候,内心往往就已经有答案了。
医院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每一天都有人在这里出生,有人在这里死去,开心和悲伤,笑容和泪水,生与死的天平在这里达到了极致的均衡。
但是把这一个分摊到每一个人的时候,又会显得不公平了起来,比如,现在?
埃可抬起头,看着墙壁上的时钟,那是一个电子钟,上面显示现在的时间是,23:54,晚上的十一点五十四分。
……上帝,不知道你是否存在……不对,既然是爷爷的话……那,神仙啊,如果你存在的话,就请聆听一下我的祈祷,我还希望爷爷能够再多一些时间,他忙碌了这么多年,至少让他看看这个世界。
她知道的,爷爷很可能撑不过这个晚上。
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一点的呢?是从爷爷那随着时间不断花白的头发,还是那佝偻的后背,时不时地咳嗽,听从医生的建议吃药,然后做检查,每隔一段时间便来医院做检查。
医生看着爷爷的时候总会面露难色,但是爷爷很爽朗地笑几声,摆摆手说没关系,虽然这些时候的结果往往是爷爷笑着笑着便开始咳嗽,连续和几杯水都无法遏制。
今天,早些时候,当埃可回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闭着眼躺在沙发生,埃可喊了几声爷爷,和她想的一样,没有回应,她拨打了医院的电话,很快,救护车便把爷爷接去了医院,然后没过一会儿,就推进了手术室。
“你发现的很及时,但是……请做好最坏的准备,毕竟他老人家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不久之前,医生是这么告诉她的。
“我知道了,请你们一定要尽全力救他。”不久之前,她是这么回答的。
“我明白。”医生点了点头,便走进了手术室。
埃可开始回忆起和爷爷一起度过的时光,爷爷给她买的第一条裙子,第一次送她上学,为她举办生日会,带她去往游乐园,带她去餐厅,在公园里面一起散步,装作滑稽的模样逗她发笑。
请给爷爷多一点时间……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我只希望他能够……继续活着。
这时候,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不见了。
埃可抬起头,看见四周似乎静止了,那焦急走动的人停住了,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忧愁上,而正推着担架床的护士迈出一步并没有落在地上,被风吹起的白大褂在空中停留,窗外的雨不再哗啦啦地下,空中的水滴在昏黄的路灯的映射下清晰可见。
“……唉?”她呢喃出一个音节。
她看见了时钟——那个墙壁上的电子时钟,现在的时间是……
24:01,那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是……24:01。
没有开始新的一天,而是在十二点的结束后,继续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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