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叹道:“人总说,怎么事情竟是这样的、怎么是那样的、怎么与本应当的不一样。实则多半‘本应当’是不对的。德意志国有位大贤名叫黑格尔,此人曾云,‘存世者即有理,无理者不存世。’这个‘理’非是咱们平日说言‘讲理’,乃是‘理性、因果’之意。而当世许多规矩皆‘无理’。依着规矩,先不提我,我家太太至少当视琏二哥哥如己出的,可她怎么可能做的到!依着规矩,国与国之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偏总有一国会先打起仗来。依着规矩,君要臣死不得不死,臣说,臣就是不死就是不死有本事你来咬我啊!”众人又笑了。贾琮也含笑道,“莫去愤怒那个谁谁怎么反了呢?朝廷待他不薄他怎么会反的?他既然反了必有缘故。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活人肯被死规矩困死。”他扭头看着一个早已没了笑容的粉头,“这位姑娘,您看呢?”
立时有旁的粉头喊:“你是谁?不是我们楼里的!”
那粉头怔了片刻,苦笑道:“贾三爷怎么瞧出我来的?”
贾琮道:“才说过,我家是开窑子的,我打小便见过各式各样的粉头。有卖了死契的、有挂在我们楼里挂单的。凡粉头不论什么性情、来历、本事,皆要赚钱。你衣裳妆容甚至动作神情都与寻常粉头一般无二,只是眼神不对,没有那种‘大爷快把钱给奴家’的劲儿,显见不是粉头。”
那粉头道:“纵然不是粉头,又怎见得是……?”她没说出来。
贾琮道:“因你不是粉头,我恐怕是你什么绑匪歹人,特多多的留神了你。你方才给二表兄斟酒的动作与我大姐姐是一样的。她曾在宫中做了多年的女官,其实就是给贵人端茶倒水打扇子的宫女。”
此言一出,高家三兄弟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杀气迸出,皆圆睁虎目盯着那粉头。
“我只猜不出你是当今小天子的人还是太上皇的人。”
那粉头默然片刻,上前来向他行了一个极端正的宫礼:“奴婢想请贾三爷借一步说话。”
贾琮望了望众人道:“人家大老远的来了,我且听听去。大伙儿吃好喝好,横竖账都算在我头上。”
高英瞧那粉头不过十六七岁,想来也没多大本事,便喊老鸨子来替他二人安置一间好说话的屋子。
他们进了一间小小的雅间坐下,贾琮先开口道:“我性子急,姑娘,你有话快些说吧,莫要兜圈子。”
那粉头轻叹一声,道:“奴婢陈氏,本是圣人身边的女卫,平日扮作宫娥。圣人失踪,司徒磐作乱,忠良难求。”
贾琮道:“你们找到他了么?”
陈氏摇头:“奴婢们已将天津城的每一寸地方都踏过了。”
贾琮道:“那他显见不在天津了。”
陈氏道:“当日御林军兵困天津四门,另有水军压港,连只狗都跑不出去。”
贾琮道:“既然没人跑出去,城里头又没有,说明他老人家根本没进过天津,直接让曹大通送去别处了。”
陈氏“哎呀”一声,花容失色:“竟没想到这一节!”
贾琮叹道:“你们还是先找到人再说吧。”
陈氏问道:“依着贾三爷看,圣人被藏在何处?”
贾琮撇嘴道:“我又不是神仙,不会掐指一算,实在猜不出他能去哪儿。横竖曹大通知道。他人多,人多则线索多,细查总能查出点什么来。”
陈氏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是司徒磐所为么?”
贾琮道:“不知道、不排除。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别的王爷,或是如曹大通一般犯下了许多大罪、圣人八成不会饶过的文臣武将。不是有句俗话么,惹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至于贤王究竟何时起的不安分之心倒是不好说,保不齐是在方雄霸京师之后。”
陈氏冷冷的道:“你果然与贤王交好。”
贾琮耸耸肩:“人非圣贤,我更不是圣贤。贤王也不是。千万不要拿圣贤的标准来要求寻常人,我们都做不到的。”
陈氏眯眼看着他道:“林大人不曾教过你忠义么?”
贾琮道:“教过。也教过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若使百姓安居乐业,谁当皇帝我是不介意的。再说,贤王并没有反,在位的不还是五皇子么?谁知道五皇子来日不会成为一代明君?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时身便死,千古忠佞有谁知。”
陈氏用一种“你被司徒磐迷住了”的眼神看了贾琮半日,终叹道:“三贾当中最聪慧的一个也不过如此。”
贾琮道:“未必。是你过于执迷也未可知。”
陈氏失望的摇摇头,推门出去了。
贾琮有几分奇怪她就这么走了,呆了片刻,麻利的溜回高家兄弟那屋子,拍手道:“没事了!我将那女的哄走了!”
高家兄弟皆不问,旁人大约也得了吩咐,也不曾打听。众人吃喝痛快了颠三倒四的回到高府。
贾琮回去后趁高芒让高历招去了,悄悄告诉迎春自己有意说给高华听那些话,道:“我想着,二表嫂那般贤良的性子,要她使出各色手段与什么腊梅争宠,大约她也不会;纵然会,碍着面子也未必肯。自打萌儿出世,琏二嫂子便懒得管二哥哥了。若是二表嫂有了嫡子,二表哥自然也不那么要紧了。替她得二表哥一时宠爱只是指标,这才是治本呢。”
迎春闻言怔了片刻,轻叹一声,抚着他的头颈叹道:“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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