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算不认识“诲”字,也知道“言”少了一点。
“喏,你少写了一点。”嬴阴曼指着那个错写的“诲”,小拇指沾了一点墨,就要帮他点上,却被许秩抓住了手。
很用力,很疼。
“这是……”他紧咬着牙根,哽咽着说出这句话,“我爹的名字……”
他爹娘去世了,他送的葬,全程恍惚,但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事实。大家对此都讳莫如深,不在他面前提起。葬礼之后,他也已经很久没有提到自己爹娘。
好像不提,事情就过去了,就能不再伤心。
实际上,积压于心的悲痛,由于长期无法发泄,非但不会消弭,反而会越烂越深。
许秩闭目,垂头,强忍住了汹涌的泪意。
“你……”嬴阴曼不知所措,她只是说他写错字而已,大不了她不说了。
她掏出了绢子,他仍旧没有接,吸了吸鼻子,默默地离开了学堂。
或许是换个地方继续发泄,或许是收拾好了心情继续学习,嬴阴曼不得而知。
夜里,嬴阴曼问奶娘,许秩的爹是谁。
奶娘叹惜摇头,十分怜爱,说许秩的父亲为国捐躯,夫人情深不渝也随之而去。许淇大人一家看许秩孤苦可怜,收为养子。
难怪他会那个反应,嬴阴曼睡前还在想许秩的事。
第三次见面,还是在学堂。
不同于往次,这次是许秩先看到一个人在玩的嬴阴曼,下意识扭头走开。
许秩并不想见嬴阴曼,因为一见她便会想起自己那天的狼狈,所以只想避而远之。
却没避成功。
“喂,许秩!”嬴阴曼叫他,小跑着到他身边。
被人直呼其名,自然不能再装作没看见,但许秩只是略微停了一下,没有多分心应付她,只当她不存在。不过她实在是太聒噪了,一直在说为那天的事道歉。她看不出来吗,他一点不想提那天的事。
可在嬴阴曼眼中,许秩本来就是冷冰冰的,问一句答一句,跟根木头似的,所以嬴阴曼自然是看不出来许秩的冷淡,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你不要难过,我母后也去世了,你看我不也长这么大了嘛。”
这是可以类比的吗?她母亲何时去世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这样努力,你的新父母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那又怎么样呢。
“肯定会比你亲娘还好。”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娘是可以比的吗。
“你娘就这么把你扔下,这么不负责任……”
最后一句未完,许秩听得直手抖,忍无可忍,一把把砚台扫落在地,“你懂什么!我爹是英雄!我娘也是!”
飞出去的砚台直接打到嬴阴曼额头上,满脸的墨水下,砸开一道口子。
“你干什么!”嬴阴曼怒吼,哇哇哭了起来,也不管许秩,抹着脸上的墨痕、血渍还有泪水,跑了出去。
只留下许秩一个,瘫坐在地上,脸埋在膝间,瑟缩在角落里。
然后,传出闷闷的哭声,逐渐大声。
他的父母,是背负国家死去的,受人敬仰。可于许秩而言,是真真实实地失去了父亲,被母亲……抛弃。
长久以来,他不敢说不敢哭,不敢害怕不敢伤心,那样好像有失男子的气概。到处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事物,哭哭啼啼只会惹人厌烦,他只能曲意逢迎,重铸一个崭新的面貌来面对崭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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