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闭了闭眸,复而又启,道:“你下去吧。”
“是。”
幽然静室,如此只剩下郑玄与沈青鸾两人。春光漫过窗棂,映出一片空茫而眩目的明亮。
“我曾帮扶过易家。”郑玄开口道,“虽未曾知悉其在后宫是如何地位,但也不至于在圣人病榻之前竟无一席之地。皇帝重用三皇子、依仗李相,强令你班师,如今后宫又在贵妃的笼络安排之下。”
沈青鸾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我入宫谢恩,是常理之事。李凝若不是想……”
她话语倏忽顿住。
在此局面之下,最大胆最冒险,也是收益最大的方法,便是直接让圣人“病故”,遗诏令三皇子齐谨正继位。前朝后宫,前朝因沈青鸾与郑玄俱往西北,被他只手掌控,后宫内,易后有凤仪天下的身份,却不可靠近齐明钺半步。
沈青鸾顿了片刻,语句慢慢地续上:“除非他想,直接将局势定下。”
“对。”郑玄应道,“你觉得此刻你我进宫,李相有多大把握,行先斩后奏之事?”
“六成不到。”沈青鸾沉吟半晌,忽道,“或许根本不必奏,新皇登位,他污我盘桓不归,有谋逆之心。以清君侧之名血洗朝堂。史书无情,可却只为胜者而书。”
“虽然——”她低低地笑了一声,吻上王妃眉心,很轻柔地触及一瞬,落如蜻蜓点水。“我的确有。”
郑玄被这个轻吻安抚下来许多,精神略微放松了些,反手握住她指掌,轻声问:“你想如何应对。”
沈青鸾并不能确定李凝是否就在进宫觐见之上动手,她思考片刻,道:“宫城之前,如有异动,必伏弓箭手。令神武军内的精良弓箭手,先以令牌交替城楼上的兵士。你我仍是入宫谢恩。”
她语气一顿,“将虎符交给殷将军,让他带着七殿下,领神武军围宫。”
郑玄听出些许不对的感觉,他抬眼望回去,问道:“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冒险?”
这样处理之下,无论李相是否动手,她都逃脱不了一个谋逆逼宫的罪名。
沈青鸾抬手抚上他面颊,尽力放柔的语气之中,依旧掩不住如同刀兵出鞘的锋锐淬血之感。她闭上眼,低语道。
“是。的确冒险。”但语句却未就此停滞,“齐明钺当日那杯酒,算准我的有恃无恐,自负才干。如今,我依旧如此自负,行事之间,不做半分转圜的打算。”
之前两人曾商议谋划过更复杂、更精密的布置,但在如此危机临身之下,沈青鸾用词寒凛,字字皆带杀意。
“他不动手,那,我们动手。”
她是有跟李凝下棋的心思,但也并不忌惮掀了这棋枰。
郑玄平静地注视着她,即便在这种令人遍体生寒的话语决策之中,依旧神情温文,并无丝毫惊诧之感,而是语调和缓地补充道。
“齐谨正母子戕害天子。”他叙述道,“李凝谋害忠臣。”
“摄政王匡扶社稷,稳定朝局,诛杀奸相,何罪之有?”他慢慢地落下这短暂话语,与之对视片刻,指腹在她愈合得伤痕浅淡的虎口轻轻摩挲。
“前路变化未知,我与你同行。”
第50章博弈
自厚重朱门之外,旭日盛光落满地面,映出明亮盛大的光辉。
一人的背影落在朱门之前,周围是两三侍从,尽皆静默不语。而朱门之前的佩剑侍卫,亦是神情无波。
在琼宇高楼之上,玄袍银线的三皇子齐谨正立于高处,远望着从视野最末端缓缓驶来的马车。
马车并不华丽,却处处精巧细致,独具特点,满溢着一股清贵之气,粗略一观,便知不是凡品。
在马车之畔,新封的摄政王骑在雪白骏马之上,在一旁低首与车中人交谈,而后只携了三两兵士,及摄政王的贴身亲卫。
齐谨正凝神观察片刻,掌心按住栏杆,视线随之移动,缓缓移至近处。
“殿下。”侍从问,“可要一切依照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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