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熏醒的。醒来的那一瞬间,我只感觉自己躺在一滩粘稠滑腻的不明膏状物上面,无法形容地难受。
房间里光线很暗,我挣扎着爬起来开了灯,才发现自己在家里的卧室。床上的浅色床单是我不久前新换的,但是现在上面多了一大滩黑乎乎的散发着古怪味道的不明膏状物。
膏状物呈现明显的人形,长短跟我的身高差不多。
这玩意该不会是从我身体里冒出来的吧?!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立刻就被我自己否掉了。我怎么可能脏成这样!就算是我特意去泥塘里滚一圈,爬出来以后马上躺床上,留下的污渍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不过话说回来,我为什么在家里?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一想这些,脑子里的神经就一跳一跳地疼,我只好暂时放弃,不再试图回忆。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屋子里的古怪气味似乎变得更重了,熏得人难受。我果断把床单枕套连带着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全都扒下来,团成一团塞进垃圾袋里,又找了个橡皮筋把垃圾袋扎得严严实实,确保臭味不会再飘出来,这才小跑着冲到浴室里。
我已经做好了洗冷水澡的思想准备,但花洒打开的那一瞬,喷出来的竟然是温水。我意外地怔了怔,热水器是谁开的?
温热的水流冲走了我身上的污秽,带来前所未有的清爽和通透,好像整个人都一下子轻盈起来……
轻盈得可以直上云霄。
但我却没顾上体会这个,而是一直在想从醒来就困扰着我的那些问题——我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又为什么会陷入昏睡?
以及最重要的,昏睡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来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记忆就像是笼了一层雾似的,不管我怎么努力回忆,就是没办法清晰地想起来。我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见过北冥耀,又见了凌无殇,但是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是半点都想不起来。
所以我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有人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
但究竟是谁动的手脚,我还不敢妄下判断。
虽然我心里隐隐地有个答案。
我在花洒下站了很久,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冲洗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那种轻盈通透的感觉,愈发明显了。
如果硬要形容,那就是在太阳底下跑上几千米,出了满身臭汗之后,再马上洗个热水澡的那种舒坦畅快、仿佛脱胎换骨了的感觉——把那种感觉放大一千倍,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我终于开始察觉到,自己好像变得跟从前不同了。究竟哪里不同我说不上来,但就是不一样了。
这是否也跟我丢失的记忆有关呢?
我如此想着,随手关掉花洒,裹上浴巾就往外走。
余光撇过镜子,似乎看见了一片血色。
出血了?!
我吓得停住脚步,扭着身子照后背,这才看清楚那并不是血,而是一大片妖异的彼岸花纹身。
说是纹身其实并不恰当,因为那些颜色不像是用颜料纹在身上的,反倒更像是一种烙印,很妖异也很美,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我莫名地联想到死亡。
传说中彼岸花是盛开在冥界的花朵,是黄泉路上唯一的亮色,也是人死之后能够看到的最后一道美丽风景。它是地狱和死亡的象征。
我不知道自己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图案。
被浴巾遮住的位置,隐约露出一些黑色印记,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我索性把浴巾扯掉,这下终于看清了……
可我如遭雷劈般僵住。
那黑色的印记,是一条龙。
龙身不长,但是极具气势,身上的每一片鳞都仿佛散发着来自地狱的森森寒气。它沿着我的脊柱盘绕而上,一副欲飞冲天的姿态。而它散发出的气势,也让人觉得它若真的开口长吟一声,必会震得苍穹都颤上三颤。
如此气势凶猛又浑身散发着死亡之气的龙,我只见过一条。
在凌无殇的印玺上。
只是那印玺上雕刻的黑龙没有被彼岸花缠绕。而我身上的彼岸花,看起来像是在限制这条黑龙,不让它冲飞上天。
我不清楚这样的印记究竟意味着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这一切都跟凌无殇有关。
应该也跟凌邪有关。
我忍不住再次探寻自己的记忆,恍然间仿佛听见凌无殇喃喃地叫我。
“嫂子,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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