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是恋爱了吧”森川辙平从柜子底下爬出来,胳膊撑在床头看他。
“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高野秀树恶狠狠地揉一把他的头发,翻了个
身把脸埋在褥子里,声音闷闷的:“恋爱……算了。我连校服都没有,别说把第二颗纽扣送出去了。”
森川辙平看不得他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爬回柜底,从里面翻出一本还算崭新的书来,“啪”得一声拍在秀树后脑勺上。
高野秀树气恼地把书从脑袋上扒下来,抬头一看,书本封面上粉红又恶俗的“情书”二字赫然闯入他眼帘,他惊了一下。
“你才多大,学写情书?”兄长的身份让他的重点歪了歪。
森川辙平利落地爬回柜子底下躺好,为自己掖好被角,闭着眼睛回复他:“是给你的,笨蛋,你叹气频繁得让我睡不着觉。”
高野秀树闻言翻身关灯,把那本书放在枕头边。
半晌后,在阒静的黑暗里,森川辙平的声音从柜子底下响起来:“喜欢一个人的话要不要试一试写情书?”
高野秀树凝视着头顶一点模糊的光椽:“怎么可能,是真男人就要当面告白。”
“你可真不浪漫,女孩子都是喜欢像诗一样的情话的。”
月21日晚,窗外有大风,噼里啪啦毫不留情地拍打着松动的玻璃。屋内点一把昏黄的灯,老旧电风扇在头顶吱吱呀呀地转动着。
高野秀树趴在床上,手臂压着信纸,咬着一根笔不停地翻动着那本《情书》。他冥思苦想,揉皱了一张又一张信纸,还是写不出满意的情话来。
察觉到浪漫爱情到来的那个瞬间,他尚不知道自己的奔跑赶不上世间万物的生灭变化。
几天后,噩耗突然而至,他像风一样跨过栏杆、翻过高墙,将那个哭泣的、他为之翻皱了一整本《情书》的女孩甩在身后。
原来不是所有幸福和不幸的人生体验都值得被好好珍藏,大厦崩塌之时,他这粒小小尘埃的整个存在都会被侵吞。
起码不能当着早川的面死去吧,那样也太丑了。
高野秀树嘟囔着,在无声的崩溃中放弃了拉开窗帘的求死计划。
早川理纱跟着那位短头发的女警进入医院大楼——今天她终于得到许可,能在警官的陪同下和他见一面。
小林医生像往常那样向门口值守的警官打过招呼,托着托盘和病历本走进来,为高野秀树检查伤口。
看到熟悉的医生,高野秀树先是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摄像头,又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问:“小林医生,你今天怎么没带结婚戒指呀?”
小林医生并不说话,他从托盘底下摸出一柄手术刀,捂住了高野秀树的嘴巴,划开了他的颈动脉。
早川理纱本来矜持地跟在佐藤身后,却在进入大楼时先一步越过慢吞吞的电梯。她大步穿过大厅,扶上楼梯扶手时她往上跑了起来,裙摆飞起,她一路冲到六楼,值守的警察见是那个提前打过招呼的女孩都给她让开身位来,她喘着气来到病房门口,与走出来的医生擦肩而过。
宫纪先是在昏睡中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又好像是美和子前辈在喊些什么,哭泣、吵闹声响个不停,她在倏忽而至的焦虑不安中突然惊醒。
她猛然睁开眼睛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跳下床铺几步走到病房门口。她在握住门把手时透过玻璃看到病房外人影晃动,警察、医生和几个病人胡乱地推挤在一起,一片乱糟糟默剧中一个拔高的声音尖利响起,像铅笔戳破了素描画。
“都让一下!”医生在大喊。
有个女孩子在哭泣,警察按住了津川优子,医生正奋力大叫着,想要突破人群把铁架床送出走廊。
白布覆盖在少年的遗体上,高野秀树在她眼前被推走,宫纪一垂眼,看到血色慢慢洇出一颗垂坠的心脏形状。
她撑着门框,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到走廊,又不知道自己该站在这出杂乱默剧的哪个地方。
宫纪最终抬眼看向津川优子,却在看清她表情的一瞬间慌乱地后退了几步,脱力般地坐到了走廊长椅上。
白色和血色也像一副惊世骇俗的画布在她眼前旋转扭曲。宫纪感到眼前的世界被绞紧,所有声音再次离她远去,有一把刀强硬地凿开了她的心室壁。记忆在闪回,她漂浮在在蓝色的实验器皿里,看到有人在开枪,鲜红的血液泼在眼前,人们在尖叫,一双手温柔地捧起了她,将水蓝色温巢连带着她狠狠砸到地上。
她高仰脖颈靠在墙上,手指胡乱地攥紧长椅边缘,青色血管在手背上绽出,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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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大步穿过走廊,拐进一个卫生间,撕掉了脸上的易容。
外面已经乱起来了,她仍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
她踩上窗沿,同时带上了耳机,几秒钟的电流声后从特殊频段里出来热闹的背景音——贝尔摩德居然已经到了某个声色犬马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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