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厂长呢,却装着没注意到有人来,像是有很多公事要办的样子,在办公桌前翻弄着、拾缀着……
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懋厂长光亮的脑袋终于转向了范建新,皮笑肉不笑的说:“哦,小范来了……坐。”
“懋厂长,我对您——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您老料事如神啊!您是怎么知道我还要订制一批‘幸子衫’和‘光夫衫’的?……这都让工人提前加班加点的缝纫了,我真是感激不尽啊!”
范建新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知道,他与懋厂长在年前签的合同没有什么约束力。一旦懋厂长破罐子破摔,他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如给他一个台阶下。说他们厂正在生产的服装,是提前给自己加工的。
“啊……”
懋厂长从最初的意外很快就镇定下来,说:“这,这批货……是给别人的。”
“不可能吧。”范建新低估了懋厂长老脸的厚度,给台阶下都不愿意就坡下驴,一定是对方给的价格高,亲昵的说:“我们可是老合作关系了……”
“呵呵……”懋厂长不愧是一个生存在狭缝中的街道服装厂厂长,竟恬不知耻的打起了感情牌:“小范啊,你是个有远大理想和抱负的有为青年……从年前你找我加工衣服起,我们相处的就跟爷俩似的。我们厂只是个街道办的集体性质残疾人工厂,要资金没资金,要资源没资源,要人脉没人脉……几十张口要吃饭呀。我做这个厂的厂长,其实啊就是一个受气包,连一般的工人都不如。我要是有个能凑乎的去处,我早就不干这个厂长了……”
懋厂长诉起苦来,像个受气千年的小媳妇。
“懋厂长,您说的非常有道理,我能理解您的难处和不易啊。这不,我不是又来支持您的工作了吗,请贵厂再给我们加工一万件‘幸子衫’和‘光夫衫’。”
“这……”懋厂长发现这个小青年的思路不跟他的思路走,说“我这是给别人代加工的……”
“没关系,我们要的1万件加工完了,您尽管给别人加工去。我不会让设计此衣服样式的那位女孩,告你们侵权的……”
范建新提醒懋厂长,衣服的样式是他们设计的,你没有得到设计人的同意,就私自加工是侵权的行为。
“不行,他们急着要啊!”
谁知懋厂长的头脑中根本就没有侵权的意识!
范建新心里暗叹一下“这是1983年啊,在国人的意识中哪有什么知识产权的概念?!”
不过,想想自己也是盗用《血疑》的戏装服。
“懋厂长,咱爷俩以后还合作不?……这样,不论是“幸子衫”还是“光夫衫”,每件的加工费按上次的价格加价2元。”
懋厂长光溜溜的脑袋,摇了摇,晃动的犹如奔跑的公牛下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范建新估计街道厂给别人加工的这批衣服,加工费肯定比上次给自己加工的价格要高。
于是,范建新也不含糊,伸出手做了一个“5”数的手势,不容置疑的跟懋厂长说“每件加5元!一个月内交工,就这么定了。”
懋厂长眨了眨浑浊又充满血丝的老眼,说:“嗯……好吧。不过,我只能先给你加工5千件,等把别人急要的5千件加工完,再给你加工5千件。”
看着懋厂长贼亮的脑壳兴奋的都渗出了油脂,范建新心里猜疑,你们厂有这个生产能力吗?
嘴上却说:“好,成交。咱们现在就签合同。”
范建新亲自捉笔,按上次合同的式样抄写一遍,只改动了价格和数量。
“不行,这两条要改……”
懋厂长接过范建新所写的合同,看了看,提出异议:“一是加工服装的数量改成5千件;二是将‘乙方不得私自生产这种样式的服装……’这一条删去!”
“改成5千件,可以。但删去‘不得私自生产这种样式服装……’那可不行!这可不是我要这样签的,这是此服装的设计师特别的要求……我不能删掉。”
听了这话,懋厂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范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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