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是这样想的,但是那年我们和大姐、二哥一起看烟花的时候我才发现,重要的不是烟花,而是一起看烟花的人和当下的感受。这样的机会人生没有很多,所以每一次都弥足珍贵。”
常怀山到底撑到了新一年的开始,在绚丽灿烂的天穹下,她们跟对方说出了最后一句饱含情意的话。
“我爱你。”
“新年快乐。”
轻语呢喃的四个字耗尽了常怀山最后一丝生机,她全身的气力都被瞬间抽走,如同枯萎的花垂下头颅。
常怀山,她在永恒的变化中相对静止,在王朝周而复始的更替中生灭。
天道恢恢,往生往死。
唯有常怀山能够铭刻人类社会的永恒,但常怀山本身却并不存在。
这就是永恒。
怀中人如玉无暇,面若桃花,仿若一个只是浅浅睡去的美人。
可是她死了,没有原因的,死在了这个应当离去的夜晚。
当剧烈的悲痛席卷而来时,萧衍才对她真的永远失去了常怀山这件事有实感,就好像这些年都是在做梦,现在突然醒过来了一样。而梦一醒,她想起自己一无所有。
她这一生,到底是什么呢。
幼时无爱,而后为了一个可能性的目标,一个玄乎其玄的计划,大半辈子都自囚在自己最讨厌的四方高墙、权力恶斗与危机算计的枷锁中。
她不信任倚靠他人良好的品质而活这样的选项,因此她希望霍兴能够拥有最实际的力量、比如军队,这样就算江山易主他也能够凭此不至任人宰割,就像如今根深蒂固的世家一样。
其实她也做好了会有意外发生的准备,但当那一天真的发生时,她还是被沉重的无力和哀莫又催老了一些。
现在,常怀山也离她而去。在这天地间,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寂,她变成了一束日光、一块石头、大地中随处可取的一捧沙土。
可她现在还不能随常怀山而去,她的死,不该在这里。没有人能够放弃一步之遥的成功,就算她是萧衍,也不能免俗。
萧衍扶住常怀山的脸侧,将她的头靠近自己的胸膛,汲取正在消散的常怀山身上最后的温暖。她恨天不平,恨地不公,然后抱着她的天地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萧悦己自出生以来的每一个新年都由常怀山陪伴度过,今天她不在,萧悦己便自己偷溜出去找她。
寻至监道院,萧悦己被哭声吸引,她跟着声音找到了萧衍和常怀山。
衣裙随着她跑动的幅度像花儿一样盛开,她来到她们身边。
“三姑姑,你怎么哭了,你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了吗?”萧悦己一边说一边把萧衍脸上的眼泪向两边抹开。
已经八岁的萧悦己语态却显然还是个三四岁小儿。原是她先天胎里不足,智力有损,医官说无论她长多大怕是都只有四岁孩童的心智。
“姑姑是因为没有见到悦己难过,现在见到了,我就不难过了。”萧衍对萧悦己安慰的笑着。
见萧衍确实不哭了,萧悦己才继续说道:“原来怀山姨姨和三姑姑在一起。她睡着了吗?”
“是啊,她睡着了,我们小声些不要吵醒她。”
“嗯嗯!”
萧悦己钻进氅衣里抱住常怀山,动了动拱进萧衍怀里,“呀,怀山姨姨身上好凉。”
“因为天气太冷了,你抱一会儿姨姨她就不冷了。”
“好呀好呀。”
“悦己有没有许什么新年愿望呀?”
“许了!我跟老天爷许了愿,说希望我能和爹爹、三姑姑、怀山姨姨永远在一起。”
萧衍滞愣了一瞬,吸了口气尽量表现出自然的样子,“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咯。”
“哎呀!”萧悦己猛地捂住嘴,复想起自己已经说出来了,便又说道:“没关系,怀山姨姨说老天爷可大度了,祂看悦己平时那么乖,那么听话,肯定会实现我的愿望的。”
萧衍脸上的泪痕干了,她的泪也流干了。常怀山和萧悦己都在她怀中,竟让她生出一种荒谬的幸福感。
她看向无法被任何东西困住的天空,道:“嗯,我也相信,悦己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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