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溟看燕熙眼角没有泪,他心绪松开了些。
他一个时辰前才喂过药,这会没什么要喂的,可他还是不放心,抹了一把脸,起身要去端水,燕熙轻轻地拉住他衣角。
宋北溟天天盯着燕熙,燕熙细微的好转他也能一眼瞧出,这会看燕熙的唇终于有了浅淡的色泽,他贴着面,细瞧着人问:“你都梦了什么?”
燕熙说:“我梦到你要杀我。”
宋北溟微微一怔,想到五年前两次要杀燕熙,坦荡地问:“那我杀你了吗?”
“没有,你反而救了我。”燕熙露出隐约的笑意,他的身体还是虚弱,可他大病一场,再瞧宋北溟恍如隔世。他得说点什么,才能确认自己还在这缠绵的情爱里,“就像五年前你来皇陵杀我那样,你从那时起,就是我的英雄。”
“那是你运气好。”宋北溟竟然少有的脸红了,说,“赶上我那时年少心善,还有不切实际的恻隐之心。若你遇到的是之后的我,我可不管你有没有罪,只要我认为你有罪,我就会杀了你。”
“不会的。”燕熙在梦里把他和宋北溟的纠葛理明白了,“那之后,你身上就有了枯,我身上也有了荣,枯荣注定要纠缠,你会被我吸引,会喜欢我,会爱我,你不舍得杀我。”
“……”宋北溟第一次听燕熙分析他们的感情,燕熙突然这般,叫他反而不安。他一下噤了声,在气息交缠的距离里与燕熙对视良久。
他不甘心。
他到现在都不确定这个被他完全占有的人到底爱不爱他。
他曾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能逼迫燕熙,他隐隐有某种感知,恍若月神一般的太子殿下是人间的俗事凡情束缚不了的。
陷在爱中的他感到了孤独。
尤其是听紫鸢和卫持风说燕熙在互市那场生死刺杀中的手段,他感到离燕熙越来越远了。
燕熙的狠决和脆弱都那么鲜明,让人沉迷,却无法拥有。
没有人能够控制燕微雨。
月神仍然遥不可及,会在他某个错过的瞬间,翩然返回月宫。
可宋北溟即便那么不甘心,也不舍得去为难燕熙。
他这次有足够的理由为燕熙受伤的事生气,他甚至想过要燕熙写下文书保证不再犯。
可当这个人睁开眼睛时,他只想拥抱他。
宋北溟挫败地挪开了视线,埋头在燕熙的颈窝。
燕熙侧头,追着宋北溟看。
用没伤的手指轻轻地勾宋北溟的手指。
宋北溟无奈地说:“燕微雨,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燕熙唇角微翘,他闻着宋北溟的味道,缓缓地松了因疼痛而微拧的眉宇,轻轻吐息说:“我爱你,宋北溟。”
在这一刻,东方破晓,西境刮了七日的大风止住了。
外头望安已经起身,在细声张罗着侍从们备药备饭;内院那头的院门打开,小夏先生由都越送进来,轻手轻脚地敲周慈的屋门。
周慈早就醒了,在里头小声应话,快步开门。
更远的地方,隔壁的办差大院里,紫鸢这夜里开始睡得好了,卫持风一早来送药送水,开门的是韩语琴。
他们细声交谈着,说要给主子报说紫鸢好转了,好让主子放心。
竹宅在清晨里醒来。
垂幔遮住了大半的光,正屋里火龙烧得如同春天,宋北溟在燕熙的吐息里僵住了身形,撑身注视着身下的人。
燕熙仰头,缓缓地够到了宋北溟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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