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背着数千人的命,到底有多沉痛?失去至亲至爱到底会不会痛?
燕熙在唐遥雪离开时,尚未与之建立起感情,痛的是原主,不是他。文斓惨死时,他把沉痛死死压抑,那时他对这个世界投入的感情还不深,他还能用仇恨来麻痹自己。
他来书里还没真正痛过,他告诫自己这些角色都只是几行字,不要太在意。
现在痛了。
燕熙抚摸着汉临漠颈上的刀口,突然疯魔般厉声喊道:“我要屠尽他们!杀了狄啸!”
倏然间,宋北溟闻到了荣炸开的味道。
心弦在这一息间被拽紧,宋北溟猝然去握燕熙垂在身侧的那一只手。
只见那只冰凉的手攥得死紧,燕熙阴沉沉地转过头来,眼里没有光,像是找不着他般,绝望地说:“梦泽,有一天你也会死么?每个人都会离开,是不是?”
宋北溟正想说不会。
下一刻,燕熙难受地仰头,呛出一口血,双眸紧闭,滑倒在宋北溟的怀里。
破碎撕扯
岳西军营五里地外,有一座小镇,名曰临冰镇。
此镇专做过往行商和休沐军士的生意,宋北溟给燕熙置的两座院子就在这小镇的东头。
骑马从主营过来,只要半盏茶的时间。
今日小镇东头的两个院落陡然繁忙起来,将士们进进出出,还有些文官模样的人也出现在这里。
镇上百姓没瞧过这阵仗,探头探脑地张望,巡逻队对他们摆手,叫他们别看。
百姓又都缩回脖子,有人道:“连巡逻队都来了,想必是个大官。”
“能有这么大排场的,得是特别大的官吧?”
“方才我见好几个穿从二品副将军服的人进去,还有穿四品以上的绯色官服的人进去。”
“那住在里头的,必定是总督大人了,别人绝计镇不住这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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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进的院子,垂花门外站了一圈文官和武将,方循从里头出来,领着大家往外走,边说:“今日大家辛苦了,都回吧,总督大人有副都统照看,大夫也来了,不会有大碍的。我随大家回营去处理汉都统的后事,大人们还要着手给京里去信,牺牲战士的抚恤也要安排。事情都堆着,今夜要劳烦大家熬夜了。”
将领们这才有了主心骨,随着方循一同离去。
外院安静下来,内院里灯火通明。
周慈从正房出来,宋北溟跟着走到檐下。
从屋里出来,夜色一下就将他们拢住了。
宋北溟的铠甲都没顾上脱,此时站在风灯下,缓慢地解着系扣,压着声说:“周先生,请说罢。”
周慈见宋北溟脸上的沉郁之色,知道宋北溟今日不好受,没绕弯子说:“殿下身子底子不好,多年煎熬于‘荣’,又伤了元气,今日郁结攻心,才吐了血。”
宋北溟解扣的手一顿,一把将铠甲扯下来,丢在檐下的栏台上:“今日为何‘荣’突然爆起?”
‘枯’没有爆起的症状,这一次宋北溟无从对照枯来判断燕熙的情况。
周慈的衣裳原本也是湿的,他追着燕熙赶来主营,才到门口,便被人请来这院子,之后便是手忙脚乱地看诊,忙到现在,衣服已干了大半。
他还要照顾病人,不能生病,捧起给燕熙多煎的去寒药,给自己灌了一碗,抹净嘴边道:“这不是荣第一次爆起,殿下刚用荣时,稍有不慎,便会控制不住荣的药效,发起气血翻涌的症状。且荣爆起时,会放大欲望和情绪,殿下为此多年忍耐,十分辛苦。殿下这些年受了诸多苦楚,除了靠药石压制,再就是靠心性压抑。殿下心性坚忍异常,今日实在是悲痛难当,才一时心神失守,荣便失控了。”
宋北溟想听燕熙从前的事,可听了又心如刀割,他隐在阴影处的手握得骨节咯响,声音愈发沉地问:“荣爆起是会否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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