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泽所说可作为危时救济。”燕熙道补充道,“师父,我确实有筹粮的法子,保长久不敢说,保一年冬粮还难不到我。”
汉临漠一向知道燕熙是有主张的,听燕熙如此斩钉截铁,心中便定了下来。
倒是听到宋北溟毫不犹豫地要资助军粮,漠临漠颇感诧异,他凝视了宋北溟好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接着道:“第二个难处是老兵不足。守卫军目前能用的只有两万汉家军、两万西三卫驻兵以及五千玉关县的守卫军,剩下的兵员统共不到一万人,而且大都是混吃等死的。这些兵守关卡勉为其难,守漫长的西境边线,实在是捉襟见肘。虽说正在募兵,但整肃军纪不是一日之功,老兵不够,新兵就很难带出师。”
燕熙这几日也一直在想练兵之事,正要开口,那边宋北溟又把话接过去了:“都统大人,北原的三万踏雪军已经在路上。”
“甚好!”汉临漠愣了一下,而后眉间松开,从座位上嚯地站起,激动地说,“踏雪军——若有踏雪军来,当真是求之不得。这是大帅的意思么?”
燕熙干巴巴地闭了嘴,发现自己身为总督,居然插不上话。
宋北溟在汉临漠的注视下,郑重地回话:“此事我来西境前和长姐议过,前几日和微雨也商定好了,微雨的意思我在信中都和长姐说了,前日收到回信,说长姐已经在点兵,挑了三万精兵,听凭西境调遣。”
汉临漠面上的浓郁终于散开,他朝着燕熙走了两步,像是想和燕熙分享什么,又克制地止住了步子,兀自连说了好几声“好、好、好”,再坐回去,侧身对宋北溟道:“本都谢过小王爷和宋大帅!”
宋北溟和汉临漠有着姻亲,他的二嫂汉临嫣是汉临漠的胞妹,他算是汉临漠姻亲的弟弟;加上宋北溟在宫里读书时,曾在汉阳手底下学过武课,算是汉临漠的师弟。
汉宋两家,关系匪浅,两家人掌握了大靖过半的精锐兵马,这是令京官们寝食难安的关系。是以宋北溟在靖都那几年,为着避嫌,很少和汉家走动,就算碰面了,互相也是以官职相称。
实则他们难得私下里见时,宋北溟是叫汉临漠“大哥”的。
“不敢当,都是为朝廷做事。”宋北溟在现下的氛围里,缓缓地补了一句,“大哥,莫要客气,都是一家人。”
他叫这声大哥,便是要和汉临漠推心置腹地说话了。
燕熙听到这一声大哥,缓缓地抬眼,古怪地瞧向宋北溟。
他猜不出宋北溟突然这样是想说什么,又对这种错乱的辈份关系感到莫名。
宋北溟得意地对燕熙轻勾了一个笑——我是你师叔。
燕熙这便宜被占得无话可说,只能收回视线,在心里好笑地谋划着要如何应对夜里宋北溟可能会有的轻薄。
汉临漠对两个小辈的眉来眼去只作不知,接着道:“第三个难题,幕兵困难。如今我和梦泽募兵,得打着汉家军和踏雪军的名义才招得来人,西境的百姓已经不相信官府和卫所了。”
燕熙在军账里听到外面刚募的新兵正在操练,口令和动作都很有气势,令人听了信心备增。他沉吟道:“只要招得来兵,用谁的名义不重要。”
汉临漠意外的很坚持:“微雨,汉家军和踏雪军招来的兵,便还是姓着汉和宋,你心中要有主张。”
“师父,我不介意的。”燕熙知道汉临漠在担忧什么,他道,“只要能守好西境,这些都不重要。”
汉临漠严肃地瞧向了宋北溟。
宋北溟隐约知道该到说某样重要之事的时候了,他坐得笔直说:“大哥但说无妨。”
“微雨是储君,”汉临漠陡然正色道,“微雨如今不在中枢,回朝之日遥不可期,中间多少人心浮动和局势动荡不可预料。微雨的东宫之位,看着无人能撼,实则大靖风雨飘摇,储君便朝不保夕。燕熙看着高官厚禄加身,可那些都是一纸任命所给,哪日一纸废诏又能拿回去。储君真正依仗的是什么?梦泽,你与我说说。”
燕熙骤然意识到什么,在宋北溟回话前,猛地起身,急道:“师父!”
“微雨,”汉临漠肃色,鲜有地打断了燕熙,说,“为师给你带了一枚刀穗,就在主帐的书案上,你去拿。”
燕熙小声说:“师父——”
汉临漠不容拒绝地说:“去。”
反逼师父
燕熙拿眼去瞧宋北溟,宋北溟回应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却也没有开口叫他留下来。
燕熙只好不甘不愿地走出主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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