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建筑起土墙房,寄托为现在的我们的一种安慰,可否?
——但愿如此吧。
(后来我去看过,那土墙房是筑起来了,但只有孤零零的一间,也没有二层木楼。)
她一定是这么想的。她说过,我们将建筑起来的土墙房的房顶上,那片摇曳的绿竹加上一排排齐整的蓝瓦,那就是一整个武侠世界啊!然而确是她我两个人的武侠世界,孤独,同时惹人怀旧和怜爱。
我想,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可是,有办法么?刚开始动工的时候,颇有生活经验的坚岩就感叹说要建筑一座土墙房,只咱们几个人,“难以想象!”Y对这却完全地持否定票。结局到底被验证,离的离,散的散。那些纷呈的希望呢?理想呢?俱已随风去矣。
在一个傍晚,西边天上的浮云都散成一短截一短截,似白面棍子,似没有缠绕的麻花面,更似白色毛毛虫,落日已跳到另一座山头以下。附近的蚊虫四处飞鸣,山鸟吵嚷着归巢。就在这样的另人厌倦的傍晚情景里,我听到了我在人世的第一次钟声。晚钟声。咚——缓慢,悠长。余音不绝。脑中不绝的空白……
后来我知道,这“钟声”是她为我“敲出”的。用别人(不是她)简单不屑的话说是:现在要听什么声音没有?网上都有。再稀罕的像少林寺钟声也能听得到……但那个晚钟声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虽然是另一种形式的钟声。)听到暮钟声,不是说我的希望实现,而是说我的在希望之上的念头,没有只成为想法。还成为实际。成为另一种历史。是她帮的忙,但这没关系。只要在我心中,那一次的晚钟声,是单单为我的。——“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我相信晚钟声如那西南风,长逝入我怀。
九、现状与实际
对夕阳已超出”熟悉的油然之爱”,无意念到暮钟。暮钟声又响于耳畔。
暮钟声响,常让我想起“现状”与“实际”这两个词。现状与实际,这一对词就好像“小说”与“真实故事”的关系。(但不是说哪个对应哪个。)坚岩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有小说的虚假故事,其实何尝有假?在现实之中,有过假吗?网络、电视、画册,那些都不是是假,只是现实的翻版。小说也只是人们的一个借口词。绝对地翻版现实的借口词。而现状与实际,让我来说,都是现实中的真实。只不过有人误会(混淆)这二者各自的意思。
“现状”是一个带有迷惑性的词。它只呈现一种真实的情景,而人们可以以此根据各说其是。比如有感于众生的不同存在,而想到佛祖、上帝和别的神明。(这些存不存在不好说,但根据现状来看,哪一方似乎都能自圆其说。)相反的是叫“命运”的那东西。命运虽然相对模糊许多,但较前者准确和确信很多。那么,现状是佛祖或者上帝,实际就是命运吧。(我不敢说实际就是真理,但应该可以是接近真理的吧。或者世界上本不存在真理,只有实际。)人类的现状不是佛祖或者上帝,若要揣测它,可以从坚岩和M老汉身上猜想……我以为,该是“饥饿”那个词吧。
久违了的“饥饿”:
在群山的包围里,在蔚蓝的天空下,
在春天和秋天经过他家园的时候,
在幽深的谷里隐着最含蓄的悲哀:
一个老妇期待着孩子,许多孩子期待着
饥饿,而又在饥饿里忍耐
……
那该是历史上一个世纪以前的情形吧。饥饿的人民到处。而现在,人类差不多都快忘记“饥饿”这个词了。因肚子不饿了。——但现在的人们逃不开“饥饿”,他们饿的不是肚子,而是思想和精神和心灵等等物质之外的东西。我永远地看见,人类睁着饥饿的双眼,似在向上苍和他物乞怜。是这样的,人类的现状。有大多数人想遮蔽这种饥饿状,努力做出一副满足或者富而奢侈的样子。——这也是人类的现状(还有性无能);想麻醉自己安于实际的饥饿状。——却不知饥饿无边,为什么不勇于承认呢?人类的实际,便是在永不停歇地追求无尽的思想和精神和心灵等等物质之外的东西。(历史上的那些过往的人们,可以作为最好的证明吧。)很可能你这样的行为都不在你的意识中,是在希望之上;也可能你根本没有这样的行为,但我说的是整个人类,不是专指一个人……人类的进步,是不停歇也不拒绝任何一个人的。因为我们不曾想到卑微者的追求、奋斗,很多是在我们个人的希望之上。而这些,构成人类的进步。——就譬如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前面的路该怎样走,而当看到每天的夕阳时,我却会思念暮年,念到暮钟。——这是说,我想活到暮年。可活到暮年的意义是什么呢?是生来为人的连我自己都没觉察到的人类的进步。那么,前面说的M老汉的“设若放弃辛苦地生活……”当然就没有道理。算是我的多虑想法。坚岩的一门心思埋头干活,而那前方的召引,有,存在,它便是人类的实际——在希望之上的人类的进步。
我对暮钟的无意念叨,这意料之外的念头,就是一种实际吧;它在我的希望之上出现,并且在现状下“响”了。
十、希望和追求
那么,个人的希望便是可有可无的了?人类的进步,都能在我们的希望之上进行。
不可以。个人的希望得有,得时时刻刻地拥有着,(不是说更新,累计。)才能集中追求,才能真正地为人类的“饥饿”现状而奋斗。希望和追求,像植物的根与茎,是紧紧连在一起的。暮钟会响于希望,对我来说,是靠她的帮忙。她会帮助我,我想是因为她以为那是我的一个希望,希望听到暮钟响,所以她帮我“追求”,和我一同“奋斗”,最终让我“实现了希望。”可见,希望之上的,自生自长,开花结果了当然好,但不好保证。而希望中的,有目标也有追求,而且满怀信心,个人能更好地活着并活出自我价值。——我们五个年轻人刚开始建筑土墙房时,就是因为怀揣各自的希望,所以我们才干劲十足,并且不轻易扬放弃之言。这正是对希望的奋力追求。
人类的希望就是人类的进步。人类的追求就是我们每个人的希望和追求。
人类的希望,即人类的进步如彩虹般是有美丽色彩的。因为芸芸众生各自不同的希望与梦想。而看到人们无论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追求与奋斗——人类的追求,是多么值得感动与欣慰的一件事。
同时还激励我们自身继续努力。如我在《我的心间的泪世》的结尾写道:
我的心间的泪世,哦,那一人世苦痛的思索地,那一人生想法的叩问心情……
思索痛苦,也痛苦地思索,无论“心在泪世”,还是“泪在心间”,都是一种对思索的追求。对思索的追求,没有结束,甚至没有尽头,要不断地叩问……
2009年6月
女摄影师之死
海棠树的叶子又落了。外面还在下雨,下得淅淅沥沥地细响声不断;外面仍在刮风,刮得一阵紧似一阵。几只低徊的雨燕孤怜地掠过小院,地面成股的雨水“咕咕噜噜”流进下水道。天气已经很凉了。秋天早已经来到,一次次的秋风却还在催促着秋天的“到来”。这是多少次了呢?秋天,应该接近尾声了吧。院子里只有一棵海棠树。不大一会儿,天就黑了下来,——是比阴天要黑的天色。街上的路灯亮起来,昏黄的光线从小院矮矮的院墙上方奔进来,抵在隔壁的人家的窗户上,光线反射,好似各处都有星光闪烁。海棠树在风雨飘摇中,抖落了大片的叶子,光秃秃地,孤零零地。海棠树顶端的枝桠沐浴在红光中,没有往日的雾气尘土烘托,好像纯净了许多。雨在醉醺的微光中落下来,给四处增添一种迷朦色。尤其是那棵海棠树的树影,在这一个秋天的“秋季”——傍晚之时,显得更加孤独、零散。
郁忧情不自禁地又“伤起来”。——前面的那个“忧”字已被省略了。她名字里有个“忧”字,作为年轻女人的人真的就“忧”。她趴在旧式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小院,痴痴地反复想,这是多少次了呢。今秋(今年秋天)的不必说,去秋的这样的情形可是体味够了的!要是可以将那一种滋味在醉里嚼,那郁忧一定可以嚼出“秋天人悲伤”的本质来,像嚼米饭嚼出淀粉嚼出葡萄糖来一样。夜幕很快地笼罩下来。住在小院的其他的人都还没有回来。外面很静。没人的寂静。他今晚仍不会来的吧?郁忧想。虽然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但郁忧一点儿不觉得饿。她在小屋里播放了一整天的流行歌曲,声音放得很大很震撼,似乎想与外面的以动衬出的无人寂静再对比,两层对比之下凸显她的顽固心情。她忽然明白,有的人喜欢听忧伤心情的歌曲,并不代表就是喜欢这歌曲本身,更可能是拿它作衬托,衬托出自己更忧伤的心情。那首歌曲在屋里重复播放着。屋里的人也仿佛被“重复”住了,不觉得时间变化得好快,已经到这傍晚了。
这个小院有点像《骆驼祥子》里祥子和虎妞住的大杂院。但此小院不如大杂院“杂”,只有三户人家,只有一户人家是这小院的主人另两户人家是这小院的租房者。房子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女的叫夏艳。租房的人是一对中年夫妇,从外地过来的,女的好像是叫春华。她姓什么不甚清楚,只听得她男人叫她“春华”。另一个租房的人便是郁忧。三户人家中只有她这一户是一个人。不过,夏艳夫妇曾发现有一个中年男人出入过郁忧的房间,神色正常,或者神采飞扬,不像是小偷。为此,夏艳只碰着郁忧的时候,低头蔑视郁忧道“婊子……”说得该郁忧向她道歉似的,为她的个子不高,行为不端。夏艳男人则找郁忧单独谈了一次。“你有老公了?”“没有。”“那怎么有一个男人来找你,而且还呆了那么长时间?” 郁忧料不到男房东的监视能力这样强。只撒谎说那是她的一个朋友,“他比我大二十多岁,怎么可能……”“可他娘的,现在的女人傍大款的多的是!”夏艳男人不满地说。“他有钱没有?”他问郁忧。郁忧似听不太懂。“我是说,他人富不富裕?是不是大款?” 郁忧摇头。夏艳男人教育郁忧说交朋友要交经济条件好的,小心被男人“白白地”欺骗了……小院的人都穷;只有房东一家还行,男人在附近一家国营单位上班,一个月挣两千多。但女人夏艳喜欢打扮,她整天闲着就是花男人挣的钱。夏艳长得漂亮,个子高佻,只是没什么文化。初中毕业以后就没上学了。她自己说个子高的女人不打扮得漂亮,那一定奇丑无比,因为高佻女人不比个子矮的女人,穿着朴素也会是一种美。高个子女人要*四方,才对得起自己的身材。所以她会花大价钱在自己的打扮上。如此他们家还是缺钱,一点不富裕。对于春华夫妇和郁忧来说,“穷”字当然存在,但是是无形的。虽然郁忧从不曾把那个字同自己联系起来,虽然春华夫妇从不曾喊过穷。如果有钱了,郁忧可能还跟以前一样。——她现在的变化,可是大多了。不仅人变了,心也变了。她常常对自己感叹的一句是:“怎么会这样呢?”意思是不满现在的自己,思念以前的自己。每次,最后的*想法便是:“我有办法吗?这变化是我一人自愿争取的么?”就此罢了。再平平地生活着,跟邻居们一样。她这样的很矛盾的想法,源自她对摄影艺术的痴迷。(或许该将“摄影”一词去掉。)她以前在一家小报社做摄影记者,一个月收入不菲。但终于是辞职出来,“为(摄影)艺术沦陷小杂院。”经济上的问题,她似乎从没认真考虑过。现在,她是到了追求的“彷徨期”,对摄影已经丢弃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搁角落里的相机上面覆了一层灰;工作也还不想找。人并不真正地融入生活。 (用一个字来说她的现状就是:俗。)人站在生活的边缘,但始终没勇气迈进那圈子。
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小院里仍是没有人声。难道,他们今晚都不回来睡觉了吗?难道,今夜郁忧将一个人在这个大院落过夜?寂寂秋雨夜,一个人在这么大个院子过一夜,倒是很难得的宁静。可不对,对面的春华屋里一定躺着一个人,那就是春华。她是个病秧子,终年躺在床上呻吟,连睡着了也是唤声不断。她男人在外面干苦力工作,却挣不够她上医院看病的钱,只好任她躺在家里,吃点止痛片什么的,“挨日子”。春华男人说他们的亲戚朋友都不肯借钱给他们,说是借给他们钱是白搭,春华得的是不治之症,给她看病只是浪费人力物力财力!春华男人没奈何,只好任春华的病拖下去。郁忧没有去看过那个叫春华的女人,不过,她站在院子中央,时常听到从她那个屋里传出的呻吟声。听了后感觉很窝心很恐怖。甚至增添了对春华小屋莫名的恐惧感。春华男人平时倒显得并不焦心似地。郁忧想,妻子在病床上苦苦挣扎,他竟然还能不慌不急地跟别人闲聊,真不知他脑中的想法是怎样的。——这就是所谓的生活俗境么。去年开春时候,郁忧刚搬进小院的时候,春华时常行走在去菜市场的路上,她身材矮小,干瘦,走起路来两只空手前后扬着,好像一个肥胖臃肿的女人的走路姿态,看着很不协调。到去年秋天,就不见她在外面买菜了。春华家再没有一个人去菜市场买菜了。男的要上班干活,女的躺在床上病着。又再没别的人帮助他们。郁忧常常无端猜测,这对中年夫妻的一天三顿饭,都是谁做的。家里的家务活,都是谁来干……(也许这些“日常琐事”对春华家来说,已经不存在了吧。)很久以前,她以为一个人能在床上生一场病,是件好事。现在,虽然是春华患了重病,但是郁忧有些怕了,她想,如若可生可不生的这场病有些严重,那顶好还是不要生罢!生病有生病的好处(自由、安稳……),健康却也有健康的好处(健康本身就是最好的好处)。她是眼见到了生病的痛楚了!
但郁忧还是觉得空虚与失落。对面的春华只是一个活死人,带不来人间的气息。这间房里的女人决定,再坐一会儿,就关掉音响,躺到床上睡觉,饭是不想做也不想吃了。在最后坐的时间里,郁忧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要趁此之时,偷偷去看看重病的春华?转瞬却又否定,外面正在下雨,不方便,而且万一她男人刚好回来,没准会以为自己是小偷,或者怀有歹意之人。还是不去的好。她的实际行动是仍旧安心睡觉。但在床上睡的却不安心,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于是,她的脑中又萌生了刚才的想法:要不要去偷偷看看春华?如果在刚才,睡觉之前去看了她,也许会没事。因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回来。正当胡思乱想一阵时,小院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是夏艳和她男人回来了。隐约可以听见两个的打情骂俏声,不时有粗俗的流氓话语,想是一同跟朋友喝了酒才回来的。候一切又重返无人的安静时,郁忧听着外面的刮风下雨的轻响,仍旧不能睡着。这回不敢存什么偷偷去看春华的想法,只顾想着自己一个人的孤独,寂寞。这般煎熬地睡不着。又过了一段时间,雨好像停了,只听见小院上方屋里的夏艳男人喊:“春华家的,是不是你回来了?”小院回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唔,什么事?”是春华男人回来了。“什么事?明天就到期了,该交房租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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