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袋子递给贝恩斯,但是他拒绝了。
——毕竟,没人能先知先觉。到目前为止,贝恩斯已安度了35个年头,他可不想为了一时的无关紧要的冲动丢掉性命。如果他还希望再度过另外一个35年的话,那么任何事情都必须事先精打细算,深思熟虑。
安妮特说:“我估计路易斯·曼弗雷蒂今年还会代表斯基兹家族。我一直很喜欢他。他总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情讲给我听,那些他看到的原生状态的幻象。天上地下的飞禽走兽,在地面下搏斗的怪物……”她若有所思地吸了一口硬糖溶化了的糖汁,“你认为斯基兹人看到的幻象是真实的吗?加比。”
“我不这么想。”贝恩斯说的是真话。
“那么为什么他们总是想着这些幻象,谈论着这些幻象呢?不管怎么样,对于他们来说,那些东西是真的。”
“神秘主义。”贝恩斯轻蔑地说。他嗅了嗅鼻子,一种不自然的甜甜的气味传来。他意识到,这是安妮特头发的味道,这才松了一口气。或许这味道是用来诱导他这样想?想到这里,他再次警觉起来,“你的香水真好闻。”他虚伪地说,“这种香水叫什么?”
“荒原之夜。”安妮特答道,“我从阿尔法二号的一个贩子手里买来的。花了我90斯金,但是味道确实不错,对吧?这可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啊!”她绿色的眼睛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嫁给我吧。”贝恩斯又开始挑逗了,突然,他停了下来。
德普的代表出现了,他站在门口,凹下去的脸上满是恐惧。他盯着贝恩斯,那眼神仿佛要刺穿贝恩斯的心脏。
上帝,贝恩斯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对可怜的德普表示同情呢还是彻底的蔑视。毕竟人是可以振作起来的。所有的德普人都可以振作起来,如果他们有勇气的话。但是在德普人定居的南部,勇气是完全没有的。这一点从这个人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他在门边犹豫不前,不敢进来,但是不久他也会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而去做他害怕的事……而奥布·科姆人则会两个两个地数到二十,然后转身逃之夭夭。
“请进。”安妮特指着一张椅子,友善地劝他入坐。
“这次会谈有什么用呢?”这个德普人说。他慢腾腾地走进来,绝望地垂着头,“我们只是互相指责。我看不出为这样的吵闹开会有什么意义。”然而,他还是顺从地坐下了,低着头,两只手徒劳无益地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是安妮特·戈尔丁,”安妮特说,“这位是加布里埃尔·贝恩斯,佩尔人。我是波利人。你是德普人吧?我从你盯着地板看的样子就知道你是德普人。”她笑了,笑声中带着同情。
德普人一言不发,连名字都没有说。贝恩斯知道和德普人交谈很难,他们很难打起精神。这个德普人之所以来得早可能是因为害怕迟到。矫枉过正,他们就是这样。贝恩斯不喜欢他们。他们对自己,对其他的家族来说都没有用,他们为什么不去死呢?他们甚至不如希布人,连体力活都不能承担。他们躺在地上,两眼毫无希望地仰视天空,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安妮特把身体倾向贝恩斯,轻声说道,“让他振作点。”
“见鬼!我才不会呢!”贝恩斯说,“我为什么要管他呢?他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咎由自取。如果他想改变,他就可以改变。如果他努力,他可以相信美好的事物。他的命运并不比我们糟,或许还要好一些。他们工作的速度比蜗牛还慢……我希望我能像普通的德普人一样,每年干那么点活而不受惩罚。”
从开着的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灰色长大衣的高大的中年妇女。这是英格丽德·希布勒,奥布·科姆人。她围着桌子转了一遍又一遍,默默地数着数,轻轻地敲着每张椅子。
贝恩斯和安妮特等待着,扫地的希布人也抬头看她,咯咯地傻笑着,德普人仍然盯着地板,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最后,希布勒小姐终于找到一把数字吉利的椅子。她拉开椅子,僵硬地坐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手指迅疾地活动着,好像在编织一件无形的保护衣。
“我在停车场遇到斯特劳了。”她边说还边默默数数,“我们的曼斯人。天哪!他可真可怕。他差点用他的车把我压死。我不得不——”
她突然不说了,“没什么。但是只要沾上他的气味,你就很难摆脱。”她颤抖着说。
安妮特说:“如果今年曼弗雷蒂还是斯基兹人的代表,他很有可能从窗户而不是从门进来。”她的话并不是对某个人说的。她愉快地笑起来了,那个扫地的希布人也笑起来,“当然我们都在等着希布人。”安妮特说。
“我就是甘地镇的代一代表。”那个叫雅各布·斯明的希布人说,用他一贯的单调的方式推开他的扫帚,“我只一只是想趁等一等人的时候扫地。”他坦率地朝他们每个人都笑了笑。
贝恩斯叹了口气。这个看门人就是希布人的代表。当然,希布人都有可能成为或者实际上就是看门人。那么现在只剩斯基兹人和曼斯人了。霍华德…斯特劳在车场横冲直撞,让其他家族代表一来就挂点彩,他马上就会来的。他最好别威胁我。贝恩斯腰间的激光手枪可是真家伙,他还有等在大厅外随叫随到的模拟人。
“为什么开会?”奥布·科姆人希布勒小姐问。她快速地数着数,双眼紧闭,手指晃来晃去,“一,二,一,二。”
安妮特说:“有个传言。发现一艘奇怪的船,它不是从阿尔法二号来的商人。这点我们可以肯定。”她继续吃着糖。
贝恩斯看见现在她已经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几乎一整袋糖,觉得既恐怖又好玩。他很了解安妮特,她的间脑有障碍,因此患有暴食综合征。而且每当紧张或忧虑时,病情就会加重。
“一艘船?”德普人打起了精神说,“或许它能帮我们摆脱混乱。”
“什么混乱?”希布勒小姐问。
德普人打起了精神,“你知道。”这点力气是他所能聚集的全部了。他又一次沉默下来,陷入昏迷般的忧愁中。
对德普人来说,事情总是一团糟。但是他们也害怕变化。想到这点,贝恩斯对他们的蔑视又增加了。但是,那艘船是怎么回事呢?他对德普人的蔑视转向了警觉。这是真的吗?
曼斯人斯特劳应该知道。在达·芬奇高地,曼斯人拥有高级技术设备监视驶入的车辆船只。因此传闻很可能来自达·芬奇高地,当然除非斯基兹族的神秘主义者已经在幻象中预见到了。
“可能是个玩笑吧。”贝恩斯高声说。
房间里所有的人,包括忧郁的德普人都凝视着他,连那个希布人也暂时停下了手头的活儿。
“那些曼斯人,”贝恩斯解释说,“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们就是用这种方法赢得对我们的优势,来惩罚我们。”
“这是为什么呢?”希布勒小姐说。
“你知道曼斯人仇恨我们所有的人。”贝恩斯说,“因为他们粗野,残暴,而且没有教养,一听到‘文化’两个字,就会像无知的冲锋队队员一样拿起枪。这是一种存在于他们的新陈代谢系统中的中世纪式的野蛮。”
但是其实这样的说法也未必到位。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曼斯人为什么这么热衷于伤害别人。除非按照他的理论,是完全出于虐待别人的快感。不,他想,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恶意和嫉妒。他们一定嫉妒我们,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在文化上的优势。虽然达·芬奇高地的建筑形态多样,但是却缺乏秩序和审美上的统一,只能算是一些残缺的所谓的“有创造力”的建筑的大杂烩,而且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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