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夜空如镜,斗转参横,漫天星辰现出耀目辉芒,廊前还有雨珠连绵下落,滴答,滴答,寂静而幽凉,让即使喝了酒的身体也觉得一阵寒冷。
她想,这样也好。
这事本是她的错,她不该招惹他,更不该控制不住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如此亲密。趁如今还未泥足深陷,早些抽身也算明智之举。
也许不久他就会忘了她,毕竟大千红尘,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她不过只是他身边一个短暂驻留的过客。
离去时的牵扯,少一些是一些吧。
她也没什么好伤感的,这段时光的欢愉,足以回味很久。
她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这座小楼,继而抱紧自己双臂,静静离开。
半夜的时候,花蓁醒了。
被她一直搂着睡觉的小人偶元宝又不见了。
她披上衣服,爬过在外床睡着的奶娘,悄悄跑出了屋子。
她在花园里四处寻找着,终于看见假山下蹲着一个小小人影,正拿树枝在泥地上划着什么。
小花蓁一撅小嘴,跑上前小声道:元宝,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一点都不听话。
她抱起小人偶,扯掉它手中的树枝,脚都弄脏了,我怎么抱你睡觉?
她鼓着两坨圆圆的小脸蛋,往元宝脚下看去,雨后的泥土很湿软,树枝划在上面的痕迹在夜光下异常清晰,花蓁不觉多看了两眼。
那痕迹并非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线条组成了一幅画,画面上一个女人仰着头,手里举着一个无头小婴儿的身体,正把婴儿的一条手臂咬在嘴里,地上散着几块骨头。
花蓁吓得哭了起来,脚下一滑,摔倒在泥地上,元宝被甩了出去,砸在假山上,身体被摔破,嘴巴里的牙齿摔了出来,吊在口腔里,脑袋歪在肩膀上。
花蓁哭得更厉害了,元宝!
她抱着元宝跑回屋子,找了块布把它裹好放在椅子上,抽泣着回到床上。
明天一定要让爹爹带她去找李偃师把元宝修好,她想。
屋里的呼吸声渐渐平息下来,外床的奶娘翻了个身,她摸了摸里床正睡得香甜的小人儿,起来喝了口水,看见床边的凳子上散着一块肮脏的花布,不过没在意。
而此时在花府最隐蔽的幽暗密室里,身躯破碎的元宝正歪在一张凳子上,眼眶里吊着的一粒眼珠子晦暗无光地瞪着前方。
妬姬起身挑了一下烛火,手伸过来在元宝头顶轻轻抚摸,用有些沙哑的语声安抚它,摔碎了就摔碎了吧,你现在也不是小孩了你都快十九岁了。
元宝半吊在口腔里的牙齿一张一合,困难而又艰涩地缓慢发声:我要最好最强大的一定要能说话
稚嫩的童音此刻听起来异常僵硬和怪异,烛火映照下,小人偶破碎的肢体和面部更是罩着一层邪异阴森的诡秘幽光。
妬姬拢拢身上的绛红色轻纱,摸了摸光裸的腹部,轻声笑道,快了,既然有人能造出可以发声的人偶,你以后要开口说话不是什么难事。
她在小人偶脸上摸了一把,贪玩也要有个限度,现在快把这副身体送回去吧,别让他们发现她舔了舔唇角,乖,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天亮了,夜雨洗过的天空一碧如洗,空气中饱含着湿润水汽和青枝花树的芳香,渐渐升高的丽阳还没有太炽烈的温度,只悄然蒸腾驱散着无所不在的雾气。
今日偃师大会休会一日,稍事整休后明日再展开决赛。
午间水汽散去,湖里的荷叶亭亭玉立,绿意清透。
李陵独自坐在湖边的石凳上,托腮注视着荷叶上的晶莹水珠,看它们在荷叶上滚来滚去。
陆醒领着两名剑宗弟子从议事堂内走出,将来访的客人送去丹青阁大门。
远远经过湖边时,他并未停留,也未曾朝这边看过一眼。
他将客人送至门口,抱拳行礼,郑重道:幽煌果之事,还请顾兄暂且不要告知他人,只需贵派掌门知晓便好。
他顿了顿,又道:毕竟此处只是丹青阁一个分堂,未免势单力薄,天渊派能从旁协助最好不过。
天渊派峰主顾丹回礼笑道:此种邪物,原就不该出现于此,而且若是宣扬出去,落在有心之人耳里,恐更会引起血雨腥风,陆阁主放心,这事并非丹青阁一阁之事,守护碧云洲大地的安全,我们都义不容辞,只是老城主一意孤行,恐怕有点难办,陆阁主有何打算?
陆醒道:对方虚实一时还难以摸清,且不知魔界来客真正意图,花府外我已派人驻守监视,暂时没有什么动静,我们可以做好准备,待我寻到合适的时机,便会发出信号,将之从花府引出,一举剿灭,并毁去这批幽煌果。
顾丹思忖着点头,好,我回去便转告掌门,陆阁主,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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