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贫民窟,小路盘根错节,街道狭窄压抑,各色简易顶棚,遮天蔽日,永远是那一幅灰败的景象。从缝隙中投射进来的光亮,在不断的减弱,直至消失,预示着黑夜的到来。尼斯踩着最后的光线,回到了这间师徒两预先准备好的小隔间。
“已经被小偷光顾过了,不过本来就没什么物品,也谈不上什么损失。”尼斯一脸自豪,掏出刚才在地下黑市淘到的物品,“看,应急医疗用品,一应俱全。”
从尼斯说要出去买药开始,萨拉就一直惴惴不安,现在看到他归来,终于是靠着墙壁放松下来。这个14岁的小孩,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后脑勺轻轻地触碰墙壁,传来剧烈的疼痛,直到这时候,萨拉才终于有闲工夫审视自己的伤势。
原本的长发及腰,已经荡然无存,连带着头皮也大面积烧伤。更麻烦的是,黑水河的水质太糟糕,现在整个头皮被污染,产生了严重的感染,这一切,都不是公主那娇弱的肌肤能够承受的。尼斯为她清理、消毒、包扎,并艰难的开口,向她说明了情况。
萨拉知道,往后的日子里,自己要和假发帽子为伍了。不过,她并没有太过沮丧,毕竟能不能盼到这样的日子,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两说呢。
艾琳的伤势看似严重,不过她似乎喝了什么珍贵的保命药水,性命无碍。强健的体格,也帮助她抵御着黑水河里细菌的攻击。经过尼斯的紧急处理,艾琳现在与其说是昏迷,不如说是她太累了,一睡不醒。
尼斯倒是很想马上叫醒她,向她请教。毕竟这样优秀的保命药水,作为一名药剂师,尼斯怎么甘心错过。不过此刻,他还是耐着性子,守在窗边,给两位姑娘留出惊魂一日之后,片刻的安宁。
“你们师徒,应该很熟悉这儿吧?为什么不找熟人帮忙呢?”萨拉看着尼斯忙前忙后,不吃不睡,单纯出于关心,问出这个问题。却不料,踩中了尼斯心里的雷点。
尼斯转头,稚嫩的脸庞,出奇的愤怒,“我们可不像那些高尚优雅的贵族,随随便便就连累他人,殃及池鱼。”萨拉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无从反驳,也无言以对。
“还有啊——”尼斯似乎还没说完,但是又生生的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头不语。他望着窗外,神色凝重一言不发,萨拉也沉默的陪在一边。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分明看到尼斯的扑克脸上,出现了表情,五官都舒展开来。果不其然,是瓦伦丁回来了。
“我看到你留的标记,谢天谢地,你们没事。”瓦伦丁一把搂住尼斯,“看到你完好无损,真是太好了,不过——”瓦伦丁话锋一转,“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要拽着一个累赘,为什么不自己跑!我差一点点就要失去你了!”
尼斯把头埋在瓦伦丁的怀里,“老师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我肯定会优先考虑自己的。还有,我才不是为了什么护卫的职责,我拽着她一起跑,纯粹就是为了老师你。”说到这,尼斯停下了话语,师徒二人似乎才反应过来,此处不止他们两人。
被上流社会毒打了一段时日,冷嘲热讽,明枪暗箭。此时的萨拉不会因为被人说成累赘而生气,她只是单纯觉得委屈,夫家不认可,侍卫看不起。好不容易有了说悄悄话的朋友,现在一个还躺着,被人扎了个透心凉;另一个毫不客气的当面说自己是累赘。“很抱歉,我只是个乡下贵族家的没用孩子。”
“对不起,那些混蛋做的坏事,我却迁怒于你。不过,你们权贵之间的争权夺利,我这个小老百姓,实在没兴趣,也没有这个命去参与。我们师徒拿的工钱,对比现在的付出,我的良心已经过意得去了。从此,我们师徒不欠李斯特家的,我们也不是你们可以随意丢弃的奴仆牛马。两清了——”
“其实,我才是李斯特家随意丢弃的奴仆牛马。”两道泪痕顺着精致的脸庞滑下。被血泪洗去了铅华,一张苍白的脸在月色的映衬下,却更加的动人。精美的盛装,早已破烂不堪,黑水玷污了洁白。萨拉整个人,犹如丛生中,长出的嫩芽。
“那些人坏了、烂了,和你没有关系。”瓦伦丁的声音柔和下来,“先把衣服换了吧,你这身行头太惹人注目,我过来的路上给你和艾琳买了旧衣服。”
尼斯似乎睡过去了,看着瓦伦丁腿上那张小脸,萨拉才意识到,这只是个孩子,而我却承蒙他的保护。瓦伦丁感觉到了萨拉的目光,抬头看去,此时的萨拉,粗布头巾,白衬衣,大花长裙,活脱脱一个乡下来的土孩子。但好像卸去了一身的枷锁和伪装,整个人显得非常的轻松自然,洋溢出夏日午后的田园气息。
瓦伦丁深吸了一口气,坦然开口,“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们师徒的对话。想来,聪明的你稍稍回忆一下,就能明白尼斯的意思。没错,我不是为了李斯特家族未来继承人的未婚妻,我只是为了萨拉。”
“谢谢。”萨拉欠身致意,“作为家族护卫,你的任务结束了。”随后,出人意料的说道:“我很高兴,我从法兰出来之后,你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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