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皇宫,一场盛大的秋雨正洗涤着夏末午后的酷热。
傅迎春一声报信,让焚香操琴的聿琤一掌拍住琴弦,徒留乐声馀韵。
「原来如此!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聿璋他坐享齐人之福之馀应该没想到,他的正妻与小妾争风吃醋之馀,竟会给他捅出这么大的楼子来?」
傅迎春躬身笑道:「殿下,咱们这下等于掌握了魏王的把柄,可说是进可攻、退可守……您打算如何?」
她挑眉,自琴案起身,「别想着如何去守了;聿璋不是傻子,他肯定明白白丽身分遭揭会有什么后果……可他却执意力保,除了当真爱惨了她之外,没有更好的解释。」
「既然魏王肯定不愿交出白丽,那咱们便直接上奏,说他联合敌国公主,落他一个反叛的罪名?」
「或许还能藉此动摇他与聂琰之间的信任……神武营兵强马壮,要是就此一分为二,咱们自当稳操胜券。」
「殿下想得果然周到!傅某这就派人去办!」
「还有一件事……」聿琤招手将她唤回,「咱们待在西荻的使节,有无发现什么消息?」
知道迟早会与聿璋兵戎相见,她在兵源、财源,乃至于粮草等方面都做足准备,唯一忌惮的,只剩下空虚的后防;虽然谷仲良夫妇身在京城,她等同握有谷家的人质,却难保谷燁卿不会趁乱来个坐享其成、渔翁得利。
「说到这个,薛崇韜传来口信,说世子刘咸一派失去耐性,已打算摘去王妃摄政一职……两边兵力相差不多,恐怕又有得打了。」
聿琤不由眼睛一亮,「天助我也!西荻一旦有了乱事,谷燁卿的人马只怕出不了兰州……要薛崇韜留神,若王妃那派大势已去,便要派人保她回来;这等人才,死在异乡未免可惜。」
傅迎春喜形于色。「殿下如此惜才爱才,薛崇韜肯定铭感五内!」她拱手,随即快步离去。
聿琤才踱回琴案,殿外却又传来一声叫唤;一瞧见是裴少懿,她连忙趋步上前。「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待在寝殿里安歇。」
甫生下子嗣,裴少懿仍维持着丰腴体态,或因初为人母抹去她不少锐气,笑容较往常多了几分慈爱。
「给雨声扰了,睡不着……我听梅穆说您已下令调梁寅进京……洛阳那儿莫不是有了什么动静?」
「还不知道……不过想必是该有动静的。」聿琤搂着她,语调陡然提高了几度。「咱们总算抓到聿璋的把柄了,为保妻儿,他肯定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可是神武营兵多将广……单靠梁寅的兵马与太子亲卫,咱们可有胜算?」
「欸!虽然兵马是少了点儿,但咱们有最大的优势……就是这座京城。」聿琤揽着她落座,怜爱的抚着她的脸颊,随后轻轻印上一吻。「只要赢了这一仗,我的皇位也就要手到擒来了……少懿,咱们朝思暮想的那一天,就要到了!」
望着聿琤志得意满的神色,她朱唇浅勾,微点了点头。
*
喝了一大口清水,感觉水囊越发轻盈的司徒勒皱着眉头,回头只见跟着他的弟兄同样困顿,有些马匹甚至嘴角处已吐了些白沫。
这几年下来,除了在兰州戍守,整顿军务之外,他最大的任务就是带着弟兄出入大漠,像发了疯似的寻找着云暘公主的踪跡。
谷燁卿告诉他,那具称之为云暘公主的尸首是假的,苑以菡带着聿珏在那场突袭倖存下来,或许是为了避人耳目而直往北面远走,很可能到了西荻不知哪个偏远小村定居下来,也或许被哪个行走大漠的商队,或是草原部族给救了……
诸多般的猜想闪过司徒勒的心头,在面对谷燁卿时,司徒勒数不清几次想说出那个他不愿面对,自己却认为最有可能的情况——要是云暘公主终究还是葬生在这座大漠之中了呢?
没找到尸首,不代表她们还活着……只是这段话每到了嘴边,只要看见谷燁卿眼中那份热切,他便开不了口。
谷燁卿说,告诉他这些消息的是藺湘君,并把湘君收到的信笺交给他看。
司徒勒又何尝不希望湘君说的是真的?别说聿珏是燁卿的妻子,以菡也是他的表妹,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再见到她们……
「将军,过了都庆府,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到头来,咱们也成了在大漠里的一堆白骨?」一名心直口快的下属忍不住问道。
司徒勒不搭话,一手遮阳,眺望着远处已显枯黄的草地;就如同下属所言,他们为掩太子耳目,费了很大的力气找寻聿珏的下落,但却从未找过这么北面的地方,毕竟任谁都不愿相信两个姑娘一匹马,能够一路逃到西荻都城以北这么远。
但谷燁卿说了,「要是她们先给那些游牧部族救了,跟着他们逐着水草一路北向,那也就不足为奇。」
说到底还是大海捞针……
「前方好像有些动静,咱们过去瞧瞧。」几年下来,不管是在大漠里行走的规矩、找寻水源与搜查的方法,司徒勒都已驾轻就熟,甚至就连一些外族的族语也能通晓,称得上是找寻两人下落之外的收穫罢?
可无论如何,这样的搜索也有告终的一天;湘君捎来目前待在热河山庄养病的皇帝的口信,言明皇帝的身子大不如前,而太子与魏王之间暗潮汹涌的,大煌安泰了这么些年,恐怕又将兴战,而且这次还是皇子之间的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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