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聿璋前脚方离,随后而来的,是谷燁卿没想过的来客——
「少爷,湘贵人来访!」
管事拍了拍大门,侧耳倾听,厢房里安静无声。「少爷!您没事吧?」担心出了什么意外的他做足准备就要撞门,开啟的门扉让他扑了个空,整个人跌进房里不说,还摔了个四脚朝天。
俐落闪过「袭击」的谷燁卿板着脸,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你说谁来找?」
管事仰躺着,还来不及叫疼,连忙答来,「湘、湘贵人……还是该说藺大人?」
湘贵人、藺大人,两者称呼可是天差地别!
褚千虹的话言犹在耳——『燁卿,你领兵出征这段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此去北伐一趟,何止发生很多事,对谷家而言已算是家破人亡、天翻地覆!
此时此刻,却又多来了一个「湘贵人」?
他瞠目,咬牙切齿的撇下管事,逕自朝厅堂处飞奔。
本该是在皇帝身边帮衬着、保护着聿珏的湘君变成了「贵人」,然而聿珏却是给梅派陷害出使,生死未卜;不管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他得问个明白……非问个明白不可!
*
白丽随着聿璋离去,将军府里可谓人去楼空;湘君来访时见着画眉,只觉得彷若隔世。
柳蒔松、知更随着聿珏出使,下落不明,她的身边也少了苑以菡,湘君瞥了鸟笼里的海东青一眼,视线才又回到画眉身上。「殿下的一双女儿……还好么?」
「託您的福,一切都好。」即便来者是曾与她交好的湘君,在痛失了主子、姊妹之后,画眉仍是很难给她好脸色瞧。「不错嘛!在殿下受尽辛苦,甚至给太子逼迫着出使之后,你倒是攀上枝头当了凤凰!先是御前带刀侍卫,现在又成了什么……湘贵人?当真是好极了!」画眉气红了眼,说出口的话句句尖锐如针,又冷寒似冰。
为求出宫顺利,一切从简,湘君一身轻骑简行,朱红官服与御赐宝刀在手,毫不张扬,但画眉仍是紧咬着她的妃嬪身分不放;给自家人如此讽刺,她脸色一白,低头不语。
「你来这儿若是想奚落姑爷就免了!姑爷昨儿个回来走遍府内,遍寻不着殿下,哭得很是伤心……殿下之前对你百般信任,结果换来什么?圣上下旨要她出使去,你可有说过一句?太子早就想致殿下于死地,你这个湘贵人又做了什么!」
湘君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画眉辱骂,「殿下的死讯早就传遍京城,你早不来、晚不来,却偏偏挑在姑爷收了赏赐之后才现身,是何居心!藺湘君!好你个忠肝义胆!」
「画眉!」
谷燁卿一声喝止,登时让画眉收了口,「你先下去,让我跟藺……跟湘君说一会儿话。」
画眉心有不甘的狠瞪湘君一眼,这才抹了抹脸退下。
谷燁卿瞧她,心情亦是激动不已。「如你所见,谷家上下愁云惨雾的,画眉她一下子失去了好姊妹跟主子,口不择言,还请你勿怪……坐吧。」
湘君勉强牵起笑来,仍是长立而不动,「我是利用今日圣上犒赏眾将,春日出猎才得空过来,待会儿就要回宫。」
她不打算客套,正合谷燁卿的意思,「撇开画眉的无礼,她所说的,也正是我想问的,你今天来这一趟,所为何事?」
「殿下之所以受命出使,乃是圣上将政事委交给梅相治理所致;我为服侍圣上而久居凤藻宫内,里头的消息没能传出来,外头的消息也无法为我知悉,太子便是利用了此点,巧妙绕过圣上……」
「原来你是来跟我解释的?」谷燁卿惨然一笑,摇摇头,「不必了!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只知道当我满心欢喜地回府来,可望能见上聿珏与女儿一面,才发现女儿身边竟是少了亲娘!」
湘君咬牙,双眸灿亮,「你明白这种感受么?我先是眼睁睁的看着大哥的尸首被混在成堆弟兄之间模糊难辨,班师回朝才知道聿珏早已不知去向!你……你身为聿珏身边最信任亲近之人,为何能无动于衷!」
两行泪珠跌出眼眶,她伸手抹去,「谷将军!你痛失爱妻的心情,我明白……不管你相信也好,怀疑也罢,初闻消息时的心情,我跟你是一样的!」
「一样……」
「我也因为痛失聿珏而心碎难过,然而,最不能够原谅自己的人是我!最不相信聿珏就此香消玉殞的,也是我!」湘君自怀里取出短笺,将之示于谷燁卿面前。「所幸此张飞鸽传书,给我们带来了一线生机!」
谷燁卿接过瞧了,始知这是有人特意捎来消息,告知聿珏遭受危难,「什么时候接到的?」
「六日以前;我认识那信鸽,是曾助咱们一臂之力,后又让我得以与聿珏互通音讯的苑以菡所有。」一提及「苑以菡」,谷燁卿的脸色霎时放柔了些。「她……给我派去随聿珏出使,我只收到这张信笺,如你所见,那是聿珏遇袭出逃时的消息;我不明白为何迟了这么些日子才到,然而,咱们至少能确认一件事。」
谷燁卿反覆审视着信笺,眼神如注入活泉般变得有神,「你是要说,聿珏没死在那场突袭里?」
「正是如此!」湘君攒紧了眉头,手握着柳叶刀格格作响。「虽然我不知道她们身在何处,有可能以菡为保聿珏而牺牲性命,也可能两人皆健在……无论如何,这至少给咱们提供了一点可能;谷将军,你相信聿珏仍活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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