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容也说过她几次,但她充耳不闻。久而久之,薛容也没辙了,只能任由她去。不过虽然这个小徒弟性子是调皮了点,但医术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他这个做师傅的颇感自豪。
薛隐被薛容一手养大,他们师徒相伴十几年,风风雨雨,感情自然深厚。对于薛容而言,薛隐是自己的徒弟,自己的孩子,他爱之宠之,无比珍惜。然而对薛隐而言,薛容是师傅,更是自己所爱之人,她完全不介意薛容比自己大十几岁,她打从被薛容捡到的那天起,就爱上了这个男人。
本来这件事一直藏在薛隐心里,没敢说出口。可有一日,师徒二人在吃饭时,薛容无意间说道,女大十八变,女儿大了,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总不能一直留在师傅身边。
薛隐当时就摔了筷子说自己不嫁人,就要一直留在他的身边。薛容为了安抚她的脾气,只好苦笑敷衍,以为她还未懂事,等某一天情窦初开了,说不定都用不着他说,自个就跟人家帅小伙跑了。
薛容俨然一副慈父心态,却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手养大的丫头,其实早就动了心思。然而偏偏不是什么青年才俊,也不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让徒弟春心大动的,正是他这个做师傅的。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又是两年过去。期间,薛隐在江湖上已经闯出了很大的名气。她随着师傅每到一个地方,上门求医的都络绎不绝。薛容曾问过她,想不想在一个地方定居下来?她极度没有安全感,害怕在一个地方住久了,哪一天醒来,师傅就不见了,所以坚定的否决。
薛隐知道薛容一直把她当成女儿看待,所以小心翼翼的掩藏好自己的心思,生怕被他发现。她都想好了,这辈子不嫁人,就陪在薛容的身边。等师傅哪一天老去了,她亲手替他刻碑下葬。然后就在他埋葬的地方搭间小木屋,继续陪着他。
可她的想法是如此,薛容并不是这么想的。他虽然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可随着年纪慢慢增长,也有想过要不要娶妻生子。他居无定所的,害怕连累人家姑娘。但眼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养大的小徒弟,跟着自己整天活蹦乱跳的精神好得很。就觉着,是不是也会有一个姑娘,愿意和他过这样的生活?
于是,他带着薛隐在一个小镇上住下的时候,邻居有一媒婆,过来给他说媒。说街角有一户人家的姑娘,长的十分水灵,他要是愿意,就带他去见见那位姑娘。
薛容对于医术之外的事,都比较粗神经。想着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有人说媒,见见就见见吧。可万万没想到,姑娘是见着了,他也觉着挺不错。待回来跟薛隐这么一说,没曾想薛隐当即发了火。
想他一手养大的女娃娃,脾气他是知晓的,却不知道她会如此动怒。薛容还以为薛隐是害怕,他娶妻之后会不要她,便安慰道:“小隐,你放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没寻着好郎君之前,师傅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薛隐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住,哭着道:“师傅你若真想娶妻,你娶我可好?我一直就喜欢你,我害怕你嫌弃我才没敢告诉你。”
薛容当时就愣住了,顿了半晌都没缓过神。后来他认为薛隐是弄错了男女之爱和父女之情,遂理智的跟她解释。
但是薛隐摇了摇头,非常坚定道:“我从来就没把你当成我的父亲。我知道你喜欢钻研医术,我为了讨好你,拼命的学习,就是想得到你的肯定。我想等到有朝一日我混出名气了,你就会用平等的眼光看我,而不是父亲对女儿的慈爱。我知道自己是你亲手养大的,你很难把我当成情人来看。所以我什么都不敢说,我就想着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就行了。但是……但是你居然要娶别人为妻?”
“她很漂亮么?比我漂亮么?她会医术么?她能陪着你在山上待三天三夜啃野菜也不觉得苦么?她能一整天不眠不休陪你待在草药堆里,翻着医书确认药性么?”
“小隐……你别这样……”
薛容有些听不下去,确切的说,他是不敢在听下去。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这一路走来陪着他吃了多少苦,他自然心里有数。但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困境,她都从来没有哭泣过。天知道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很累了,不想在走下去了。却是她这个做徒弟的,一直鼓励着自己,小小的手牵着他,陪着他一起往前走去。
而如今,他不过就是说一句想要娶妻了,她竟哭的那般绝望。绝望的让他相信,她是真的很爱自己。而自己,却实在没有办法把她当成情人来看待。
第五十五章:缘尽
自从薛隐开口说起往事后,沈彦就没敢在说一句话。这会儿听她忽然停了下来,不由愣了愣,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后来呢?你师傅是怎么………呃……”
薛隐眼神一沉,即便是在漆黑的夜里,都能看清她双眸中藏不住的杀意。
“我跟师傅表明心意后,他虽然婉拒了媒婆的好意,却和我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师傅很疼我,我知道他因为此事,可能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提娶妻之事。但我也更清楚,他宁愿一辈子不娶,也绝对不会和我在一起。”
沈彦听着都觉着憋屈,便忍不住道:“你师傅也太死心眼了吧?你们俩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薛隐一脸苦笑:“死心眼的是我才对……”
我和师傅当时所住的小镇,离墨城很近。墨城有一大户人家,据说还跟你们沈氏皇亲沾点关系。他们家的二公子近来得了一种怪病,整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敢见人,精神很不好。有时候会自己偷偷跑出来,经常就在河边转悠,要么就是在桥上溜达,一个不注意,就会往水里跳,拦都拦不住。
家里老夫人找了许多大夫,说是还请动了皇宫里的御医,但没一个能瞧得出所以然来。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我们住在这里,于是老夫人就派人过来相请。那会儿我正和师傅冷战,见有人来求医,想都没想就去他们府上了。
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二公子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蛊。蛊毒之术,向来是苗疆那边的真传,所以只要问一问二公子最近跟什么外来人接触过,就大致能知道是什么原因被下蛊了。我医术虽好,蛊毒我却不会治,可那家老夫人死活不肯放我走,非要我想办法治好她的二儿子。
后来师傅找了过来,跟老夫人理论。老夫人却半个字听不进去,说我既然能看出门道,就一定有治疗的办法。我想她那会儿是太关心儿子,所以多半是失心疯了。师傅没有办法,只能陪我一起留在了他们府上。
我多方打听,才得知二公子是个风流公子哥。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招惹了苗疆姑娘,才落得这般下场。蛊毒之术我和师傅都在医书上读过,这东西找不到下蛊的人,你就根本没办法治。要不然,就只能配药想办法把蛊虫给引出来。但是我们不知道下的是什么蛊,自然就更不知道该配什么药,只能想办法扼制住他发病。
我和师傅十几年走南闯北,在一个地方最多就只停留一个多月。这一次被老夫人莫名秒的困在府里,整个人都不自在。我很明确的告诉老夫人,找不到下蛊之人,二公子这病就没法治。我存在的意义,最多就是控制他的病情。老夫人是急红了眼,一边派人去找下蛊的姑娘,一边仍然控制住我们,不让我们离开府中。
可惜的是,姑娘一直没找到,大概早就回到她们苗疆去了。于是我就成了老夫人唯一的希望。老夫人为了笼络我,居然想让我嫁给他的大儿子为妾。说我这种出身卑微,一点儿教养都没有的野丫头,能嫁进她们府中做偏房,全是我上辈子积德。我就呵呵一笑,没搭理她。谁曾想老夫人俨然一副当家主母风范,没问我意见,直接就把日子给定了。
在被关押的日子里,我跟师傅取笑说,看吧,你徒弟还是有人肯要的。师傅心疼我,摸着我的头异常坚定的告诉我,不会让我嫁给不喜欢的人。
后来……师傅私下里去找老夫人谈判。说是不是只要治好她家二公子,就能放我们师徒离开?老夫人本就不喜欢我,让她大儿子娶我,完全是为了留下我。她估计是觉着,既然蛊毒没办法解,那至少能抑制一天算一天吧。
这会儿她听见师傅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是不是我们师徒还留了一手?所以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说只要治好她的儿子,立马就放我们走。
说到此,薛隐扯开嘴角冷冷一笑。沈彦没敢作声,默默的等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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