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之心。1
沙巴,位于天朝上国玄武的北方沙漠之国,自古并非富庶丰饶之地,却是生养驍勇男儿之所,只是如今,再强壮豪迈的男子也一个一个接连凄惨死去。
国家,生了内乱。
先王心疾復发,不数日即病死塌前,不知谁先质疑遗詔有假,兄弟随即反目,诸子争相称王,朝臣各拥其主,彼此心怀鬼胎、相互攻訐,朝政瘫痪,天降苦难亦随之而来。
大旱、饥荒,哀鸿遍野的百姓,被割据撕裂的斑斑国土,流苏城的繁华大街如今躺满了骨瘦如柴的饿孚、奄奄一息的城民,城内城外贼匪横行,偷抢拐骗、杀人越货,目无法纪,但王子们的眼中看不见百姓了无生气的苍白脸孔,听不见百姓虚弱祈求的呼救,一具一具横尸在金瓦屋簷下的尸体也触动不了他们的良心,他们只想着争王争霸,想着大殿上的蟠龙金座,想着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
这一切,都让他心痛。
他无意为王,虽然贵为王族之身,他却只想做大漠里无忧无虑的放羊、放马人。骑着剽悍骏马,手执绳鞭,逐着水草,也逐着满天星斗、浩瀚银河,若行至绿洲,恣意几碗烈酒下肚,叼着青草,呼呼就地而眠。这是他的梦想。
但却,不能实现。
流苏城中四处蔓延的恶火染红了夜空,诸王私兵相互杀戮,被弃置一旁的百姓仰望着烧毁家园的火光,空洞的眼睛里只有绝望,如同卑微螻蚁一般,死也是静静的,没有哭喊呼救的权利,抑或是说,即便是再悽厉的哀号也进不了利欲熏心的耳、再凄惨的死状也入不了贪婪无情的眼。
王兄们错了,错了…
当八位尊贵的沙巴王子被狼狈地绑缚在刑场之时,当世人震惊于先王最小的儿子竟然有这等雷霆霹靂的手段之时,当饱受折磨的百姓欢呼于八颗人头血腥落下之时,当街头巷尾纷纷议论小王子的果断英明及弒兄弒侄的阴狠无情之时…
少年悄悄地将一只长盒与马鞭埋葬于胡杨树下,他取出腰间配刃,在树干上深深划了一刀,那流出的胡杨硷就像他的眼泪一样,一滴滴垂落…
年方十七的王登基了,是为沙巴王昊悍。
新王登基,总有几分威严,各地的混乱一一缓慢的被收拾了,流离失所的百姓拖着破败身躯一个个回到千疮百孔的故土,弯下腰开始重建遮风避雨的家园,王十分勤政,国力却未见起色。
「王上,这已经是全部了!」侍从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颤抖说道。他真的不知道王为何发怒!?
昊悍盯着桌案上那一小叠的奏折,心头被重重叠叠的无助感所笼罩,他挥挥手,意示侍从退下,沉默的开始批阅奏章。
他是年轻的新王,但不代表他青涩愚蠢、少不更事,他知道朝臣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又是如何的坐壁上观,等着王上的笑话,他也知道国家正处于怎么样的危险之中。
但没办法,他真的没办法…
沙巴自开国就是个饱受试炼的国家,自命天朝上国的玄武只要一强大就不时来犯,沙巴全靠佔据国土一半以上的沙漠砾漠来抵御外侮,但也因自然环境恶劣,七成以上的人口都是居无定所的游牧民族。
国民普遍不讲究教育,难出能臣名将。官吏目光短浅,没有远大抱负,甚至连治理一县一城的方式都十分原始,不循法制。
昊悍都知道,却也莫可奈何。
教导他的王师只告诉他君权神授的天命之说及些许权谋之术,却从来没有提及黎民百姓、经世济民。
昊悍只能隐约见到在天空尽头之处露面的峰顶,前进的道路却掩盖在重重浓雾飘渺之中。
他没有膀臂,没有能够振翅的羽翼,他是…迷途之人…
随着时光冉逝,少年慢慢长成,迎娶了王妃,置纳了后宫,生育了王子王女,蓄起了沙巴男人惯习的浓鬚,他的国家却还在挣扎。
直到那一日───
听说刑部抓着了白国的首席谋士,那名叫御昂非的男子,昊悍一接到报告,迫不及待的立刻拋下手边的工作,匆匆赶赴刑部大牢,当他踏进骯脏污秽、不见天日的牢房时,却发现了世上罕见难得的俊才。
司澄远,未来的沙相。
在视线相交的瞬间,他的心中彷彿颳起了一阵旋风,将长年缠绕在心头的云雾一口气吹散!他终于看见了道路,看见了前进的方向!
昊悍笑了。
破天荒的条件,绝无仅有的礼遇。展现了最大的诚意,幸而对方也没有辜负他的求才若渴之心,他如愿的留下了这二名流苏城的过客。
他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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