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人探出头来,见自家小仆正死盯着某处呈蛋疼状,也随之转了头,于是,车中人的脸,终于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了霍改视线之中。
被双手遮了个严实的脸瞬间扭曲,霍改身子开始不可遏止地疯狂颤抖——
恐惧,极致的恐惧,连呼吸都凝滞,心脏卡在喉咙口,将歇斯底里的尖叫堵死在胸腔。头皮一寸一寸地发麻,眼底炸开满幕血红,脑子被冲击而来的强烈情绪搅得混乱一片。
好疼,指甲被一根一根拔掉,肌肤被一针一针扎穿,身体被一鞭一鞭撕裂,冰盆的寒冻刺入膝盖,跪到匍匐不起,烙铁的滚烫灼入胸膛,嚎到嘶哑无声。
痛有多锥心,惧就有多刻骨。竟是惧怕到了连怨恨都不敢在第一时间浮上心头,满心只剩下了一个字——逃。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那紧紧捂住面颊的手才颓然放下。霍改一张脸白得惊心,下唇被咬得鲜血淋漓,鬓边湿漉漉一片,尽是冷汗。双腿一软,霍改跌坐在地,他第一次真正领悟到虐身的残酷,灵魂在无边的绝望中缩成一团,只有痛苦深深地埋进血肉,铭刻一生,连死后都无法忘怀。
霍改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摇晃着撑起骨骼,站直身体。必须立刻行动,绝对、绝对不能让陈柏舟再次选择常谷风,一旦常谷风有了陈柏舟作依靠,曾经勾搭过陈柏舟的自己就死定了。
如果必须有个人付出血的代价,那就别怪我先捅刀子给谷风你放血了,爷可是个很怕疼的胆小鬼呢!
霍改收拾好东西,飞快地奔向之前雇来的马车,沿着返回茶县的路,远远地跟上了常谷风一行。常谷风的马车最终在茶县最好的云来客栈前停下,看样子这对主仆是想在客栈先歇一晚再行赶路。霍改随后订下隔壁的上房,甩着两条长辫子蹲守在了常谷风的门口,开始听壁角。
“公子,咱身上带着这么多银子上路,是不是有点儿危险?”
“那你有何建议?”
“要不咱请几个镖师吧?”
“哦,这些俗事我哪里懂得,你既觉得有必要,便去办吧。”
“公子,小的去请镖师多少要耗一个时辰,您一个人在客栈里不要紧么?”
“明日我们启程之时再顺路去请不就成了?”
“公子睿智。”
“去将我前两日看的诗集翻来,再泡壶龙井。”
“好的公子。”
霍改苦逼地蹲了一个下午,再无所获,只好就着“常老爷尸骨未寒,两兄弟已然分家,常老大大获全胜,常谷风凄凉出户。”这个貌似有点不大靠谱的推测,来冒险进行下一步安排。
并非霍改莽撞,只是他一念及初见时那十足震撼的心灵体验,就心惊胆战,恨不能立马铲个坑把常谷风埋里边儿当植物人去,既定轨道实在是太M吓人了。
当夕阳彻底坠落,只余下漫天血红作为最后的明亮。茶县的地痞头子于志飞和一个戴斗笠面纱的女人坐到了茶楼的一张桌上。
摄于对方那身价值不菲的衣衫,于志飞很有眼色地保持了适当的礼貌:“这位小姐,你邀爷来这儿有何指教?”
女人的声音似乎是被刻意压低了,有些哑。“于爷可听过茶县常家?”
于志飞有些不耐地嗤笑道:“住茶县的能不知道常家?”
“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不知于爷可有兴趣发比横财?”女人不紧不慢地轻扣着桌子。
于志飞并不答话,只是微微挑了挑下颚,示意女人继续。
“常家那两位分家了,小儿子拿了一堆银子,孤身带了个仆从就离了家。现下正好比一只全无防备的肥羊,不趁机宰上一刀未免可惜不是?”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诱哄意味。
“我要是动了小的,那大的难道不会找我麻烦?”于志飞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女人轻笑:“于爷何必明知故问,那两位的关系如何您难道不清楚?”
于志飞挑眉:“这笔横财看起来倒是好捡得很,你找我来,不会单单为了给我送钱吧?”
女人的压得更低了些:“我家爷不差钱,那比钱就当于爷的辛苦费了。不过我家爷想劳烦于爷顺便挑了常谷风的手筋,将人卖到坤城的窑子里去。至于那个小仆,于爷随意就好。”
于志飞打了个寒战,毕竟这手段未免过于狠毒无耻。
“常谷风现下正住在云来客栈天字一号房,听说明日他便要请镖师护送了,于爷还是在今夜动手比较好。相信于爷不会让我家爷失望的不是?”女人说罢这番话,起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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