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不一样,总之你听我的,要买什么就跟我说。dasuanwang”他跟谢华香是不一样的,他只不过是个农民,就算被抓了,坐几天班房,出来后也是一样干活,可她是知青,将来说不定还要返程当工人或者当干部的,这履历上有了不光彩的一笔,对将来的前途影响很大。
就算不说那些,她一个姑娘家,真因为这些事被抓了,那也是很丢脸的。
这些事情沈庭生不想跟她解释得太清楚,只是态度很强硬,坚决不允许谢华香去这些地方。
谢华香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是我并不是要去买东西啊!”
“不买东西哪去干什么?想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卖的话,还不如去逛百货公司。”
“我不去百货公司,我就想看看,在这里我有什么生意可以做的。”谢华香平静地说。
沈庭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已经觉得这个女人够大胆的了,没想到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胆得多,想来这里做生意,不是卖点家里用不上的东西,而是做生意!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念头!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产生这个念头的,他只知道这非常地危险,必须马上让她打消这个想法!
沈庭生二话不说,一手推车,一手用力地箍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就走。
“你干嘛呀,我不走!”谢华香挣扎起来。
“马上走,你这个想法立马给我打消掉,想也不要想,更不要跟别人说一个字!”沈庭生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吻跟谢华香说话,没想到他凶起来还是挺有点儿气势的。
“不行,我这么难得才来一次,今天怎么也要看一看。”
真要硬抗起来,谢华香是怎么也比不过沈庭生一身力气的,他打定了主意要带她走,就不顾她的挣扎,硬是拉着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喂,你快放手啊,男女有别啊,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这会儿就不怕别人说你伤风败俗了?”
沈庭生不管她说什么,一直把人带着过了同心桥之后才松手,这同心桥算是县城和郊区的分界线,过了桥那边就算进了县城,这边就算出了城了。
谢华香恨恨地甩了甩手:“你抓我那么用力干嘛,疼死了。”抬起手腕一看,腕上一片都被他抓红了,到了明天可能还会变得青紫,可真是够狠心的。
“对不起。”沈庭生喏喏地说了句,他也没想到自己冲动之下会使出这么大的力气。
谢华香无奈地看了看他,指了指不远处河边的一棵树下:“咱们到那儿坐下说说话吧!”
树底下前面临着河,背后是一条土路,两旁空空荡荡的,有人过来远远就能看见,倒是个说话不怕被人听见的好地方。
沈庭生正好也想找她聊聊,不知道她这么危险的想法是从哪儿来的,但必须给她扼杀在了萌芽的阶段,不然以她这样天大的胆子,说不定会背着自己去做起来,那样就更危险了。
回去阿婆和幺妹都在,也不方便说话,不如趁机在这里说清楚。
于是两人各怀鬼胎,坐到了河边的大树底下,自行车支在一旁,远远看过来,倒是像两个青年男女在谈对象,气氛看起来还挺浪漫和谐的。
不过两人实际交谈的内容可远远没那么浪漫了。
“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沈庭生一开口就说,“五年前,咱们村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女人得了重病,好不容易借钱送到县医院去看了,医生说要做手术,手术费要一大笔钱,他掏不起,回到家里孩子哇哇大哭,抱着他的大腿喊着要娘,他听说县城有个地方可以偷偷地卖点农副产品,就把家里好点的粮食全都拿去卖掉了,可只卖了那一点点钱,怎么也凑不够手术费。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起了铤而走险的念头,一家一家地在乡亲们的家里收了粮食,打算拿到县城去卖,乡亲们都可怜他,哪怕自己家里本来口粮就不充足,也从口里剩下一些低价卖给他了。”
“谁知道他特别不走运,那天他拉着粮食兴冲冲地去到县城,却发现原来很热闹的黑市那天特别冷清,卖东西的人少了很多,当时他还很高兴,别人都不来,只有他一家,不但可以把价钱提高一点,而且肯定很快都能卖完。谁知道那天刚好撞上政府严打投机倒把的行动,别人都是一些老油条,早就听到消息避开了,只有他傻乎乎地撞到了枪口上。”
“那天被抓住的只有他跟另外几个消息不灵通的农民,但别人只是卖点自家吃不完的粮食,数量不大,情节不严重,也就是没收粮食,再罚点儿款就算了,可是他卖的粮食却是从别人家收来倒卖的,切切实实的倒买倒卖,而且数量还特别多,情节非常严重,又是在这个风头火势上,他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农村人,刚好被拉出来当了个靶子,杀一儆百,被从严判处了五年的有期徒刑,他女人的病自然也没有治好,留下两个孩子,跟着大伯一家,小小年纪的也不让上学,每天就给家里干活,还不让吃饱饭。”
沈庭生用沉重的语气给谢华香讲了这样一个悲惨的故事,就是想用活生生的事实警醒她,想要做投机倒把的事,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谢华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所以你也知道,这样的政策其实是不对的,是吗?”
“你说什么?”沈庭生猛地侧头看她。
“你看,这个男人有什么错呢?他只不过想要挣点钱治好自己爱人的病,给自己和孩子留下一个完整的家而已,他不去偷也不去抢,凭自己的劳动赚点钱,有什么不对呢?在生产队里拼死拼活地干,他能挣出来给爱人做手术的钱吗?这样的生产制度,让有能力的人累死累活却依然过不上吃饱穿暖的日子,难道是对的吗?”
沈庭生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过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气急败坏地:“你疯啦说这些话,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人听到了告上去,你这种反动的思想都足够坐牢了。”
谢华香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手:“庭生哥,你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你每天都很拼命地干活,你什么时候才能挣得够幺妹的学费,什么时候才能盖上新房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和阿婆、幺妹都过上好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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