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这是洋人,而且这和那群残民的虫豸有什么区别?”李焰甲依然有疑虑。
他当然知道其实现在的织工们还有可以继续压榨的空间,既然他敢立下倾销布匹丝绸的宏愿,肯定是对西方的纺织业和大顺的纺织业进行过全方位对比的。
大顺的织工,基本上劳动产生的九成九价值都被织机厂主剥削了,剩下的一点点价值,除了维持生计以外,也就足够织工们攒出一匹粗布。
而武逸仙的提议就是,李焰甲替自己手下的织工们做主,将这最后一匹布的剩余价值也轻易丢给东印度公司,以此来换取东印度公司的支持。
别看只是小小的一匹粗布,两淮数十万织工一年下来就是数十万匹粗布,已经足够东印度公司眼红了。
但是还是那句话,李焰甲他凭什么?东印度公司它凭什么?
“师父,没有什么可是的。普通人只要一饿肚子,那么他就不能被称之为人了,任何能够让他活下去的东西他都愿意干。
古时候遇到灾年,农民先是借贷粮食,然后抵押土地,再抵押家人,最后甚至易子而食。
人相食三个字,背后可是一层层垒起来比泰山还高的白骨!
比起要让他们家破人亡的地主,洋人只是要他们的一匹布而已,他们自己都不会有意见,师父你又是在为谁操心?
士绅老爷们吗?
你可知道你走后那江宁织造怎么说你的吗?
浙党?你也配?”
此时的武逸仙反而更像是一位师父,并不是说他的老气横秋,事实上哪怕算上任务时间积攒的真实年龄,李焰甲依然比武逸仙要大许多。
武逸仙此时的气质,更多的来源于他站得够高够远。
所谓民族主义,首先得有民族的认同,这种认同最初是来源于“我不是谁”的自我思考。
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线,没有太宗李过横空出世,辽东政权以少统多后。
在少数民族的高压统治下,大顺人自然会生出“我不是谁”的懵懂意识,最后只需要一个火星点燃,一个民族主义国家就诞生了。
但是因为李过的出现,虽然“保天下”的口号一定程度上区分了华夏政权和辽东政权,但是并不足以支撑起一个民族关于自身的思考。
大顺的官老爷们,也不会认为自己和农民们是同一种人。
所以在武逸仙看来,李焰甲纠结于洋人是不是外人的想法过于可笑。
你把官老爷们当自己人,你觉得官老爷把你当自己人了吗?
把自己局限于谬误的情绪中,忽视了现在两淮地区的主要矛盾,所以李焰甲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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