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翠水清,鸟语花香,朝露微垂,东方浮起的一抹鱼肚白醒示着人们,春眠虽好,也不要忘了日出而作的道理,百行百业,除了打更之类的夜班,都该出来劳作了。
依山傍水,不远又有学堂学子,本来画成水墨也不为过,可惜在云朝同学的心里,东边的那一抹更像是太阳对他翻的白眼。学堂早读已快要开始,但他宁可在床上度过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谁来都没用!”他恶狠狠地想着。不过随着他亲娘一记二成落石击,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懒驴打滚,灌一碗现磨紫黄豆——要加糖,不然就是一碗营养丰富的紫色白水,然后拿着一本《文法兼备》和一本《练气守则》就赶去几里外的学堂了。
对的,修炼与文化是都要学的,人不能当个目不识丁的粗人也不能做个酸溜溜的书生,当今皇室坚奉这一理念,并且大力发展教育普及,就算云朝所在的七里镇也会开设学堂。
云朝家这里叫云村,住着同姓两百户,异姓二三十户,邻里间都挺和谐,周遭还有其他村子,都离的挺近。聚在一起也算是一个颇有规模的小镇了,叫亲邻镇,因为叫着别扭,也叫七里镇,周围还有其他几个乡镇,本地官府考察之后发现基本符合开设学堂的要求,于是几个镇子也凑了一半的钱上交官府,合开了这家学堂,如今也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云朝等同龄人的父母辈基本都在这里上过学,对这里感情挺深,知根知底,所以也都乐意在孩子四岁时把他们送来读书。
全国统一,四岁入学,识字读书,为期四年,八岁时结业,只象征性的收取学费甚至家庭贫穷可申请免学费,只要秋收时送点收成给学堂意思一下就行了。
结业后可选择毕业或者继续读书,并开始教授练气之法,统一书本《练气守则》。
但要收取不低的学费,七里镇这种地方可能有三分之一的家庭承担不起,或者不愿承担而选择父母教导,只是效果一般不佳,毕竟家庭教育没有完整的教学体系,而学堂的导师则是官府选拔的人才,有不少甚至是特意下到基层锻炼积累资历,日后上到高位,所以质量不是普通家庭可比。
到十二岁时再次结业,依据学生成绩选拔出优秀人才到更高等学府,此时则以练气成绩为主,毕竟这世上,终究是修行为主,文为辅。并且高等学府毕业的学生未来都会有好去处,可以作为优秀人才入职官府,也可以去其他各大势力,最少都是中坚人才,被人以礼相待。
像七里镇这里每一届十二岁的毕业生都会得到一定名额去其所属的岩飞城的高等学院深造,
名额一般在十五名,而一届毕业生有上百人,因此选拔就显得很激烈,毕竟这不仅不收学费,还能为自己搏一个好的前程。
不过对于云朝来说,这些丝毫引起不了他的兴趣。
作为一个十岁的少年,几乎所有的同龄人都有着一颗争强好胜或者说是相互攀比的心,而由于在学堂学习的都是同镇的或是邻近镇子的孩子,家庭条件一般相差不大,再加上父母师长的引导,学堂成绩就成了比较的主流,八岁前还太小,而且只学文,竞争性不强,八岁后就不一样了,练气的水平高低是一个学生在同学中混的如何的最重要标准,也是家长们关注的重点。种种原因,没有孩子不在抓紧修炼然后相互攀比,除了云朝。
如果他天赋差也就算了,偏偏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学生中也能混个中游,虽不起眼,却也说得过去,父母对他是恨铁不成钢。
而且云朝已经连续一个月练气偷工减料浑水摸鱼了,当然,他不会让人知道的,不然他爹娘会把他吊起来混合双打。原因很简单,也是他今天想逃课的根源——某个人没来。
从四岁到八岁,四个年级,按年龄分,其实大概七岁的时候基本该识的字基本都认识了,这时候学堂会把练气的方法要点之类的作为课文让学生们做阅读理解,虽然不求要孩子们真的理解,但那万字的内容里有数千字的段落节选是老师们要求背诵的,时不时会抽查,背不上来的要罚抄,反正玩得挺变态。
九岁到十二岁,四个年级,按修为分,虽然这种阶段用修为有点夸张,姑且先这么用,练气分九段,一到三段一个年级,四五六段各一个年级,再高就去高级学院了,当然,要是天赋不行到了十二岁还没有六段的也得毕业,反正理论知识学过了,老师该演示的也演示过了,后面自己练着练着也就突破了,反正竞争不到学院的名额就老老实实在家务农或者从事其他各行各业,五段六段都一样。
前三段说白了就是最简单的强身健体,通过大量剧烈运动并加以学堂提供的物美价廉的锻体药汤,隔一段时间泡一次,正常情况下一年够用了。不过这也是最辛苦且枯燥的阶段,正常岁的孩子哪有这种毅力,还得靠父母撵着,不过据说大城市里的那些大家子弟们有高级丹药,不需要大量锻炼就可以完成。
四五六段就是真正接触气了,要学习如何感受并引导气,用以强化身体,到六段时身体强度已经可以与岩石媲美,也就是所谓的可以身体碎大石,并且可以对气进行初步简单运用。七段则是练肺腑,强化身体内部,八段真正地操控气了,据说是要开发丹田,九段则是开发灵识,不过大部分家长也才六七段,只有村长才有八段,至于镇长学堂老师则基本都在九段以上,所以父母们对九段没什么概念,不知通灵识为何意、又有何用,这也是为何他们都愿意咬牙掏银子送孩子去学堂的原因——有灵识的人和没有的已经是质上的差距了。
云朝十岁,在四段有几个月了,很平常的水平,很多学生都是这个段位,有一些比较出众的突破了五段上七年级去了,当然也成了他们父母唠家常时吹嘘的资本,让别的家长羡慕之余对自家的娃唉声叹气,大谈别人家的孩子。因此同学之间形成了一种良好的竞争风气,但这反而是云朝很讨厌的。
其实他本来也快要晋级五段了,只是为了留在六年级,故意偷工减料,这么一算其实他的天赋在学堂中应是相当不错了,不过他太低调(额,懒散),连父母都没意识到,更何况旁人了
现在他非常不情愿地来到学堂,正准备躲在座位上思考如何逃课,目光下意识地朝某个位置望了一下,忽地一亮,整个人都瞬间脱离了那种懒散的状态,不过他在表面上维持地很好,仍然保持弯腰盘坐的姿势,随意地翻着《练气守则》,一副无聊样。
不过他的目光会时不时的在四周扫视一圈,然后在扫到某个位置的时候不着痕迹的一顿。那个位置坐着一个安静的马尾少女,正认真地翻着书本。
这个少女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安静,面容恬静可爱,有一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气质,虽只有十岁,清纯的美人胚子却已显端倪,可以想象长大后至少也是一位美人。
不用想也知道,云朝跟许许多多的小男生一样,暗恋着某个女生却又羞于表达。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很多都如此。
而且他们也开始有了初步的审美能力,云朝喜欢的这位少女,除了好看之外又有高于同龄人的成熟气质,即便是在别的班都有不少人喜欢,这让他很不爽。
不过,云朝的喜欢又与别人有很大区别。如果说别的男生是少年的对于美的朦胧感,云朝则是很明确自己喜欢的是她,没有理由,但比任何人都要喜欢。
单纯的把他看作十岁的孩子未免太小看他,练气天赋不谈,就凭他三遍成诵的学文能力,四岁入学后一年时间,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下就学完了三年的字,学堂进度是前三年识字,第四年学文,也就是排词造句,能读懂简易文章。
云朝第二年就开始读书,当然是悄悄地读,有奇闻怪谈,江湖轶事,有政治风云,历史话本,或武,或文,或情,最让人费解的是他居然都看懂了甚至还凭自己的想法思考总结了。
这如果以天赋来看的话,在这十里八乡称得上一句神童了。甚至论心智在某些方面连成人都比不上他,不是夸张,就论这镇上人们多以种植为业,谁会闲的没事去看历史古籍,侠客小说倒是不少,但也仅用于饭后茶余。
这些书有的是从家里杂物堆里翻出,有的是用几个零钱从摊上借来——买是买不起,只有租借。当然学堂藏书馆最外围一圈是可以随意借览,按时归还即可——这些书就算丢了几本也没人在意,不过云朝是很有原则地还回去了。
可以想象这样的画面,一群五六岁的孩童在嬉戏打闹,而他则坐在某个僻静的地方,或河畔,或林中某个树荫下,看《国志》。
看书看多了,便思考当下,本就不喜高调的性格更加对练气不感兴趣,觉得作为普通人修炼再多到了一定岁数该死还是得死,商途官途又尔虞我诈,不如老老实实在家种地,与心爱之人成亲生子,人生寿不及百也无妨。
很消极的想法,倒像是某个浪迹多年之人回首往事之时,对一生的感慨。云朝同学有时也会自我吐槽自己的想法太暮气了,完全不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心态,有时也觉得自己有点太矫情了,有这些想法其实是因为自己太幼稚。不过,不管怎样,他的心态最终还是变得极其消极。
有什么能让他上心,没错,就是那个女生,四岁入学时就注定云朝做不到“看破一切”了。
那时他也是一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说不上理由,他自己也搞不懂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脏跳动加快了一些,内心有一些莫名的悸动,当时他就感觉内心中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他上前在家长们充满笑意的目光中问那个女孩的姓名。
“蓝玟”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中,时至今日也时不时回回响在他的脑海里。那时他尚年幼懵懂,对自己的感觉一无所知,只觉得心中莫名的一阵悸动。直到他开始读各种书籍,尤其是那些公子佳人,豪侠美人的故事之后,他觉得自己明白了。
“我喜欢他。”他没有意识到这个念头将左右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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