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海霞姐学什么专业?”
“哲学。”
“你对社会杂学有没有兴趣?”
“那要看是什么问题。”
“你听说过知心换命的好朋友在酒桌上要喝交杯酒吗?”
“没听说过,我只知道两口子才这么喝。”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黑色幽默’?”
“就事论事地讲,就是绝望的喜剧,病态的荒诞,阴沉的笑,大难临头时‘致命一蛰’的幽默。尼克伯克曾举了一个例子,通俗地解释了这种幽默的性质。某个被判绞刑的人,在临上绞架前,指着绞刑架故作轻松地询问刽子手:‘你肯定这玩意儿结实吗?’”
“你这么聪明怎么竟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呢?”
大家立即哄笑。刘志国勉为其难地支撑着笑脸,快速抹去眼泪。项未来在哄笑中站起身来,掬着酒杯道:“来,海霞姐,喝杯交杯酒,就算我接纳你为内当家了,全处室八个弟兄,外加集团公司的刘志国,都归你管了,你随叫我们随到,你指哪我们打哪!”
酒桌的话不可当真,但项未来并不仅仅是开个玩笑,里面夹杂了无奈和嘲讽。这一点丁海霞自然明白。但她感觉此时拂逆项未来就冲了酒桌的气氛,让大家扫兴,便也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就与项未来挽起胳膊,率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项未来却迟迟没有喝酒,而是对大家做着鬼脸示意自己计谋得逞。丁海霞见状,便抽回胳膊,率先坐下了,然后开口问道:
“在座的各位有没上过大学的吗?”
“没有!”大家众口一词。项未来没想到丁海霞喧宾夺主,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便感觉自己十分无趣,急忙将杯中酒掫进嘴里,然后赶紧坐下了。他现在已经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丁海霞的下级了。
拆桥阴谋(6)
“既然如此,那么大家应该都是知识分子,下面我就以刘志国副处长离开政府机关去企业为话题谈谈感想。有个哲学家说过这样的话:他不认为知识分子应该脱离社会实践,但他觉得在中国的知识分子中,精英或想当精英的人太多,而智者太少。他所说的智者是指那样一种知识分子,他们与时代潮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看重事功,而是始终不渝地思考着人类精神生活的基本问题,关注着人类精神生活的基本走向。他们在寂寞中守护圣杯,使之不被汹涌的世俗潮流淹没。他相信,这样的人的存在本身就会对社会进程发生有益的制衡作用。智者是不会有失落感的。领袖无民众不成其领袖,导师无弟子不成其导师,可是,对于智者来说,只要他守护着人类最基本的精神价值,即使天下无一人听他,他仍然是一个智者。中国知识分子对社会政治进程往往有强烈的使命感和参与意识,以拯救天下为己任,这大约是来自集学与仕于一身的儒家传统吧。然而,依我之见,至少一部分知识分子不妨超脱些,和社会进程保持一定距离,以便在历史意识和人生智慧的开阔视野中看社会进程。想当年,多少书生慷慨投身政治风云,到头来又乖乖地回到书斋,专心地做学问或潇洒地玩学问了。我们恐怕连这点安慰也没有,商潮滚滚而来,一旦失意,冷板凳也有坐不下去之势。什么时候我们才真正具备现代*社会公民的从容,无需愤激于政局又消沉于书斋,政治不再是关注的中心,学术也不再是一种逃避,从政和治学都成为具有独立人格的公民的自由选择呢?这是一个哲学家的话,我想狗尾续貂地加一句话,那就是,官场也不再作为人们的第一选择,那一天何时到来呢?”
如果说,丁海霞复述的是一个哲学家的话,那又何尝不是她的心里话呢?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酒桌上大家一下子陷入沉默,都惊讶地看着她,像看稀有动物,让她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而对于围坐酒桌前的这些人,这样的气氛他们还从来没经历过。在座的都算知识分子这没错,但却说来遗憾,没有一个人想过那些问题。项未来为了打破沉闷,半真半假地玩笑道:“什么样的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女人的德行差不多就是男人的眼力。没有唐高宗,武则天凭什么当皇帝;没有刘邦,吕后哪来的权术诛杀韩信?商纣那样的混蛋只对妲己之类的狐狸精感兴趣,隋炀帝之流的桃花眼正好赏识萧后一班窝囊废。话说回来,不是我慧眼识珠,海霞姐就到不了二处,同志们,你们敬我酒吧!”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便纷纷举杯向项未来敬酒。项未来一石三鸟,既卖弄了一点知识,让人看上去并不比丁海霞差多少;又无中生有地“透露”丁海霞是他选来的;还表明他已经把丁海霞看作自己的女人,在嘴上沾她一点便宜。蓝海话这就叫“嘴上无德”。在座的哪个听不出来?只是感觉酒桌上的话不可当真,如同“闹洞房时无大小”,笑闹只管笑闹。此时,刘志国却突然“唔——”一声哭出声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大家一下子就都噤声了,吃惊地看着刘志国。丁海霞感觉事出有因,恐怕是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刺激了刘志国,便举起酒杯站起身走过去,拍拍泪眼婆娑的刘志国道:“老哥,来,我敬你一杯!”
拆桥阴谋(7)
刘志国却突然站起身来,呜咽着转身跑掉了。丁海霞不得不放下酒杯跟了出去。大家纷纷说:“海霞姐,我们替你去!”项未来却拦住大家道:“让他们两个副处长说说心里话吧!”
却说那刘志国一口气跑到了楼道尽头的银台,迅速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银台小姐,说:“结账!”等丁海霞赶到跟前的时候,银台小姐已经划完了卡。
“对不起志国,我没有体会到你的心情,我向你道个歉!”丁海霞站在刘志国身后说。刘志国接过银行卡,回过身来脸对脸冲着丁海霞道:“少跟我套近乎,我跟你没话!”然后横向一闪身,就错身而过,小跑着走掉了。他没回单间,而是跑到楼梯处下楼了。
丁海霞无奈地看着刘志国的背影倏然消失,兀自站立了半分钟,感叹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没能理解刘志国的心思。如果刘志国反唇相讥:“你的大话说得这么好听,为什么你不离开官场?”她又何以作答?不过她感觉刘志国也过于脆弱,而且患得患失,把官场看得过重了。她踽踽而行,落寞地回到单间里。
大家肯定已经估计到刘志国不会再回来了,因此没人问起他为什么没来。大家见丁海霞脸色凝重,便急忙缓解气氛,再一次纷纷站立,一股脑向丁海霞敬起酒来。丁海霞突然有了一种捉弄了别人于心不忍的负疚感,她悲壮地举起酒杯,一杯杯地与大家相碰,然后一杯杯地一饮而尽,一身豪爽。但起初还脸不变色心不跳,?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