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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2页)

我知道多说无益,就走到马的另一侧,解开缰绳,扶住马鞍,踩上左脚。想清楚了过程,才嘿的一声,挺直了左膝,单腿立在空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右腿屈起到胸前,跨过鞍子,慢慢地坐在他身前。

我翻过右手,摸索到他的胸前,找到右边的背包带,探手过去。接着拧着肩,把左肩的背带也挎上。我说了声:“往前倾点儿。”双手把双背带收到了肩头胸前。双背带系过我们两个人的肩膀,还好,居然不太紧。我把胸前的搭扣锁定,扯紧了多余的带子。双手又摸回他的腰间,拉过背包底部侧面的腹带,在我的腹部扣上。这样他的前胸就完全贴在了我的背上。他的手僵硬地垂在两旁,他的脸在我的脖子后,我感到他急促的呼吸。

我知道他不好意思,我这个现代世界的开放女性都有点儿心跳,更别说是个封建古人。但现下重要的是怎样才能走出一条活路,实在不能拘泥于小节。我索性拿了他的双手环到我的身前,玩笑道:“好好抱住,往后我嫁了人可就没机会了。”

他扣了双手,喃喃地在我耳边说:“你不是说,不卖了自己嫁人么。”

我叹道:“我可没说永远不会。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论语》中孔子说美玉,卖了吧,卖了吧,我还在等买家呢。)他大笑起来,接着又咳又喘。

我笑着说:“看来你也是个知识分子。”他停了会儿,说道:“你又讲我听不懂的话了。”

气氛缓和下来。我想了想,扯下围巾,把他伤腿的大腿和我的大腿捆在一起,怕马跑起来过于颠动他的伤腿。

他踢开右脚镫,我踏入脚镫,弯腰拢住他的小腿,让他的脚踩在我的小腿肚子上。我知道这只是形式上的,一跑起来,他踩不住的。

我只能做这么多了。我知道他会受苦,我想说让他受不了的时候就告诉我,可觉得那样反而是看轻了这个已经承受了这么多痛苦的人。我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尽在不言中吧。他稍稍抱紧了我的腰。

抬头,只见星光初上,灿烂明润,我不禁开口说:“创造了这样美丽的星空的神明,谢谢您的众多奇迹让我们活到现在。请继续保佑我们吧。助佑生安全到家,完成他的心愿,帮我实现我来这里的使命。”

第三章◎水边(9)

我摸摸马脖子,“好朋友,谢谢了,带我们向南方吧。”

我稍一抖缰绳,马真的就小跑起来了。佑生在我背后吸了一口气,一把紧搂住了我,身体贴着我的背颤抖不已。我心里也痛起来,焦急中,只好借着马的起伏轻轻地哼起军歌,“向前,向前,向前……”

佑生把头依在我的肩上,强压着呻吟。

星光下,树木在我们面前缓缓分开两旁,我觉得像是骑入了一个朦胧美妙的诗境,而不是一个危险涌动的夜晚。

第四章◎旅程(1)

我哼着一支支不同的歌曲,从幼儿园的童谣,到黄金老歌,到时下金曲。我十有八九记不起歌词,只一遍遍地哼着曲调,希望转移佑生的注意力,减轻他的痛苦。

他不愿叫出声,只死忍着,低低地嗯哼,更让人难受。

马在林中奔跑着,我不知方向,却相信冥冥中的指引或他的马认识归途,任马载我们前行。

有个把小时,佑生不出声了,想是昏过去了。这样也好,少点儿痛苦。他头上的汗水渗透我的羊绒衫和棉毛衫,凉凉地湿在我肩头。我忽然感到我愿意好好照顾他、保护他,哪怕为此……

我猛地一惊,他是已经妻妾成群的人了,我根本不应该往那方面想!我感到的这股子变态柔情纯粹是女人母性天性的表现。这就是为什么护士会嫁给重伤员,女大学生会嫁给残疾军人。

如果受了伤就能让我产生爱情的话,那下回我再碰上个被打得两条腿都烂了、瘫在那儿起都起不来的主儿,我还不当场就扑上去献身了?岂有此理!

是,他那种温和的语气和那说不清的坚强劲儿让我心动,但我相信这是我悲天悯人、母仪天下情怀的副产品。不能和两情相悦的爱情混为一谈。

我枉读了古今中外关于爱情的种种作品,竟分辨不清友情、亲情、同情和爱情的区别吗?白读书了,上大学干什么吃的?出来后的工资和工人也没什么区别,还晚挣了四年钱……

正胡思乱想着,马突然跑到了一条大道上,两边是平坦的田地。我抬头转来转去看明亮璀璨的星空,找到了北斗七星。勺尖的两颗星联线指向的就是北极星,是正北方向。我们此时正背道而驰着。我不禁叹道:“最聪明的马宝宝,我就知道你是神明派来帮我的!(虽是他的马,没有机缘,也不会那么凑巧地在等我们,就算是天上派来的了。)我就叫你路路吧,因为你比我更知道往哪儿走。”

马好像很高兴,打了一个喷嚏,扬蹄飞奔起来。我赶紧弓起身子,双腿用力夹住鞍子,全身主动地随着马的起伏前后摆动着。

佑生无声无息地趴在我背上,在昏迷中也紧紧环抱着我的腰,大概肌肉僵在那儿,动不了了。路面上,星光下的影子里,他的头发向后飘着,如柔和翻飞的黑色翅膀。我竟感到非常充实,觉得我将无所不能,所向披靡!

远远的我看到漆黑的村落渐渐后退,听见隐隐约约的狗叫。我不停马,任它跑下去。夜越来越深了,应该是过了午夜。我白天睡够了,倒也不困。春夜寒凉,可这么骑着马,我反而全身微汗。只是摸佑生的手,依旧是冰凉。我是不是得把我的羊毛衫也给他?不要啊!良心啊,饶了我吧!

前面渐行渐近了一个大的城镇。地势不再平坦,左右丘陵与树木参差间隔,虽遮不住前面城镇的黑影,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览无余了。看路边一晃而过的牌子,好像叫朗州城。不管什么,我都不知道在哪儿。但是这条大路直直地指向那里,我不禁对马路路说:“咱们不能进城的,只能绕道走啊。”马渐渐慢了下来,真吓人哪,这匹马成了我的知己了。

我不想到了城前再转弯,怕离城越近,越有可能遇上人,什么人都不好。丘陵上的树林虽不是那么浓密,却也是躲藏劫匪的好场所。如果我是强人响马,定是埋伏在大路左近,所以这种地形,离路越近越危险。古龙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理论根本用不上。我要是大摇大摆地走这极安全的危险之路而被劫了,劫匪一定说我是个傻帽儿,而我则不得不苟同他们的见解。

我就当一回劫匪,从林中走。

我纵马走入了黑漆漆的树林,与大路平行地向前走着。这是今晚又一次走入树林,但前边那种浪漫洒脱的情怀不再,有的是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我高度紧张,聆听各方的声音。

树枝树叶哗啦啦的声音,细碎的动物脚步声,若有若无的风声……不知过了多久,等等,有人轻轻地咳了一声。我多希望那是一个幻觉,但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心真的在嗓子眼儿这儿跳啊,过去读到这样的句子就喊臭,现在知道自古常言不欺我呀,不在嗓子眼儿跳还在肚子里跳吗?这就和“一加一等于二”一样,没法用别的方式来表达。据说陈景润解了“一加一等于二”的死格,不知道那该等于几了……

第四章◎旅程(2)

佑生动了一下,嘿,你别的时候醒过来成不成?莫菲法则真准——最糟的机遇的可能性最大。我忙腾出一只手,探过肩膀,食指尖摸到他的唇,轻轻按在那里。他的唇柔软有些凉意,他抖了一下。

马突然喷嚏一声,我几乎当场心脏病发作,昏过去。(我原来心脏很健康,但过去的二十四小时我经常觉得我的心脏在乱跳,所以自我诊断是即兴心脏病。)完了,我们被发现了!果然,四处一静,接着细细琐琐的脚步声在远处响起。我放下手,得,不用担心他出声了,马把我们大家的声全出了。

现在唯一的好处是敌暗我也暗。虽然我方只一个,不,两个,不,一个不会武功和一个伤兵,事实上等于零的战斗力,但对方并不知道。马又一个喷嚏,好,还怕他们找不到咱们,我刚才还把你当救命恩人呢。等等,我没听见任何马的声音,好,他们是步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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