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吹响了总攻的号角,接下来不断有人出班上奏:
“加征当税令民间物议沸腾,与民争利无过于此,为安民,请罢之!”
“有司欲征烟草税,与朝廷禁令抵牾,擅改祖宗成法,请陛下斥退佞人。”
“筹饷司操练行伍,居心叵测,京师重地,一旦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
之所以引来“公愤”,倒不是柳湘莲真的损害旁人利益,他已经很小心很收敛了。
让人震惊的是,永隆帝圣明天子,竟然允许设筹饷司并建税卒,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
为收税竟要建专门的军队,何等的丧心病狂呀,比另一时空万历派出税监还匪夷所思!
其他的胡乱指责,哪怕捕风捉影都算不上,永隆帝也能忍得住,听到“祖宗成法”,着实被气得不轻。禁烟令是太上皇发布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太上皇定的事朕就改不得?
见还有人要发言,他咳嗽了一声,当即有鸿胪寺官员喝道:“肃静!”
群臣各自归位,上奏的官员无不满眼期待的看着永隆帝。心想,陛下的确可以把奏本留中不发,可现在也该看到大家的意思了吧?
永隆帝睥睨众臣,满朝朱紫色,不乏心忧国事的,更多的却是自私自利之辈,他用厚重沉稳的嗓音说道:“众卿皆为国家栋梁之才,既然对筹饷司意见这么大,可有愿入司办事的?”
啊,众人顿时被问懵了——我们只管提意见,怎么让我们去办事儿?这事儿是好办的?
一时无人回答。
尴尬的寂静过后,永隆帝沉声道:“自辽左事起,国用日蹙,兵饷匮乏,举朝皆知。筹饷司非为朕谋私利,所得全入户部,你等何必揪着不放?不过区区千人,难道有京营在、有禁军在,连千人也抵挡不住?”
这是回应刚才有人暗戳戳指责柳湘莲“居心叵测”,就差说阴谋造反了。
一听这话,现任京营节度使和禁卫将领等全都出列跪地,信誓旦旦道:“陛下放心,莫说一千,一万也不妨事!”
永隆帝满意的颔首,说道:“筹饷司绝不可取消,至于税卒,筹饷自负,何来靡费?既然你们都有高见,那就议一议是否加征烟草税!”命人宣读了柳湘莲的题本。
他没有秘奏的权利,所上题本先经通政司传递,再经内阁票拟,最后到皇帝手中,过程中谈不上保密,内容昨日便已传开。
关注这类事的自然早早知道,有意反对的朝臣早准备好了说辞,这时跃跃欲试。只要能问得柳湘莲哑口无言,便是大成告功,筹饷司将威信尽丧!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威信。
刚刚读完,就有人出列,奏道:“烟草占用良田、靡费人力,又于国用民生实无益处。朝廷早有禁令,一旦征税,则禁令废矣!今后种植者更众!近年天灾不断,收成不足,岂不是雪上加霜?
陛下圣明,断不能容此误国害民之举!这等佞臣也该早日罢黜!”
直接就戴帽子了。
柳湘莲站在队伍末尾,不知是不是该他出去反驳,没有动弹。
永隆帝望了望,也没看到他到底在哪儿,“柳爱卿来了没有?你来分说。”
“爱卿?”众朝臣感觉无语,感觉皇帝故意的,一个无知少年何德何能当得此称!
面对满朝朱紫,柳湘莲初时有些紧张。但听他们说了一通,早放松了。一些人是迂腐,一些人完全出于私利。就比如之前弹劾辽东经略的人,根本就不知兵。守城和野战能是一回事儿么?难道非得进攻又大败,消耗掉数量有限的精兵良将?不是蠢就是坏!
相较而言,驳斥他烟草征税的,有的是出于公心,认为此物有伤农本,有的是想借此打击筹饷司,而非对他这样的少年“勋贵之后”刻意为难。因为根本不放在眼中。所以相比杨大人,他的处境好多了。
柳湘莲出列,手持象笏,缓缓走至众臣前方,瞧了瞧对方,并不认识,“这位大人是……?”
对方颇具风骨的瞥了一眼,随后不高不低的冷哼一声:“张珂,忝为户科给事中。”
哦,原来是科道言官,不用想,多半是为了喷而喷。柳湘莲问:“张大人既说朝廷早有禁令,不知禁令执行的如何?”
烟草兴盛已是举世皆知,张珂也有耳闻。可要是说实际情况,不正说明理该征税吗?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少年,不免心生轻视,便高声道:“自然有好有坏。”
柳湘莲是查阅过一些资料的,冷笑斥道:“张大人真是睁眼说瞎话,掩耳盗铃,无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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