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要再见他一次。
他一定还要再见他一次的。
要亲口问一问他,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一次也没有?
从前的一切言语都是谎言,从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就是为了要让我死么?
……
天气阴沉,屋外正密密麻麻地下着雨。
盛泱这个季节总是常常下雨,十月与十一月交替的时候,下过几场雨,就入冬了。
只是往常这个时候,林府里总会烧细炭,那是从东边的隐黛森林里挖出来的,与用于国祭的蝶梦玉一样,都是特供。
烧起来没有熏烟,还有若有若无的甜香,只一小块,就能让整个屋子都暖和起来。
与林昆此时待的监狱一点也不一样。
“下一手,请。”屿汐独家。
隔着潮湿的栅栏,一只手从隔壁牢房伸过来,将一团枯草璇点在地面画出来的棋盘上。
那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缩着宽厚的肩,前几日被送进来。正关押在林昆左侧牢房。
雨下得长绵难绝,有几丝若有若无地飘了进来。
这监狱里有一扇很高的天窗,平日里难有几缕阳光照入,此刻下起雨来了,反倒因为底狱地势低,天窗几乎与水沟齐平,飘进不少于雨丝。
林昆神色平淡,只略微在棋盘上扫过一眼,就把充当棋子的碎石落了下去。
他的心思并不完全都在这盘棋上,这个与他下棋的棋友也并不擅长下棋。
——自从与林昆对弈以来,候尚就没有赢过一盘。林昆毫不怀疑,即便他闭着眼与这位棋友下棋,赢的人也是他。
——候尚根本不会下棋。
“我又输了。”
果不其然,林昆落子之后,候尚思忖地看了半晌,就又丢下棋子,缴械投降。
他已经输了数十把了,手里稻草揉的假棋子几乎要用完。
候尚苦笑着,林昆却毫不在乎,只瞟过一眼,说道:“不妨。”
“再来。”
在这个牢房里,他们俩也许是最奇怪的人了。
一个是被关押了数月的世家公子,从翩翩人如玉到而今的阶下囚,眼看就要性命不保,林昆却安之若素,瞧不出一点哀愁惊忧的模样;
另一个是犯下滔天大罪的守墓人,盗取尸体钱财、私藏赈银,这哪一个都能叫他判个凌迟。候尚却天天喝好吃好睡好,仿佛在这儿不是蹲大牢的,而是修生养息来的。
“这几日下雨,潮了些。”
候尚一面收拾棋子,一面以脚擦碾开一只黑黢黢的爬虫,笑说:“但是比起我从前住的窝棚,又还是好许多。——起码这监狱,不会被雨浇塌不是?……小公子,我看前几日有狱差向你送毛毯,你却不要,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我分明看见你这几天天潮,脊椎和腰部疼得夜里都睡不着觉。”
林昆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候尚会注意到这些细微之处的末节。
默了默,才低声道:“不妨。”
候尚不知道林昆的身份,只是从他的气度谈吐中,猜到林昆也许身份不凡。
而他更加猜不到的是,狱差之所以对林昆礼敬有加,不仅因为他是出身显赫的名门公子,更因为作为御殿大都统的李斯年和底狱打过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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