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分裂的龟村处在剧烈的阵痛之中。
镇府对后村的独立已经默许,只要求能够平稳地过渡。但是,前后村人的土地自从承包之后便互相间插,无法在地缘上分开。那些地主富农的后代,希望借分村之机将祖田归还自己。为了增加说服力,有的人从地底下挖出许多坛罐,将解放前的一张张田契屋契翻出来。有个家伙翻出一本焦黄的旧帐,里面详细记录了当年村中各户所欠款项,他惊喜地发现村长的父亲曾欠自己的爷爷十二个大洋,是晚便冲进村长家,要求父债子还。
地主的孙子吴山青从地下挖出一支驳壳枪,冲进一户人家,“砰”一声朝天开了一枪,勒令这家人三天内将祖屋交还。村长立即令民兵连长集合所有武装民兵,保卫贫下中农的生命财产。
戒严之后,龟村表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天夜里,一个黑影偷偷摸进族长家,起床撒尿的二狗惊喝一声:“谁?”黑影已经消失。族长起来,发现桌上多出一把匕首,尖刃上刺着一张纸条:交出圣物人头或人皮。否则小心你的老命!署名:石寨人。
白发披肩的族长又一次仰天长叹:“在劫难逃啊!”
龟村的遽变闹得满镇风雨,镇长亲领工作组进驻龟村,召集石家、前村和后村的代表开会,倡议成立“特殊时期龟村管理委员会”,委员会由各方代表参加,裁决一切纠纷,决定龟村今后的发展模式。镇长亲自担任会长,并特邀本村八十高龄的族长任顾问。
委员会首先讨论的是龟村的未来发展模式。
石寨人坚决要求将龟村一分为三,变为三个完全独立自治的村庄。理由是五百年前他们本来就是独立的,今天的田宅也与龟村互不间插,只要求分村之后他们能够得到一件祖上的圣物。而后村人要求归还祖田祖屋的愿望远比自治强烈,只要能归还田宅,是否分村自治部无所谓。村长答应给石寨和后村更多的自治权,前提是继续维持现有的行政结构。各方观点不一,根本无法调解。
多国考察队对龟村的遽变冷眼旁观,时刻企望分裂的龟村自动将五百年前的秘密暴露出来。
阿朴杜拉与不问政治的三春打得火热。在人们吵吵嚷嚷之际,他们到县城买了一台小型发电机装在土坝上,到了夜晚,三春家便亮如白昼。他们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相处不久,竟可以结结巴巴地用不洋不土的语言交谈。
这一天三春瞪着发亮的灯泡问:“电能够带动我的洗衣机吗?”
阿朴杜拉说可以,然后又上一趟县城,买了一台电动机装在三春的木制洗衣机上,一按开关,洗衣机立即飞转起来,水花溅了他们一身。
“能不能慢一点?”三春问。
阿朴杜拉又在电动机与洗衣机之间装了一个变速齿轮,使洗衣机的转速变得柔和适中。三春对此极为叹服,到胖老板店里买了许多酒菜,硬留阿朴杜拉吃饭。双方相见恨晚,你一杯我一杯豪饮起来,半斤白酒落肚之后,阿朴杜拉竟酒力不支,一派胡言,接着便弄得自己浑身呕物,最后倒地而眠。
三春将他抱到自己床上,喂了一些糖水,脱光脏衣,用热水为他周身擦了一遍。阿朴杜拉此刻人虽熟睡,是非根却昂扬而起,三春不觉心动,正欲解衣坐上去,忽听有人敲门,扯过被子盖住他的下体,悻悻出来开门。
三春开门,见来人是村长,便打了一个饱嗝,说:“今晚有客人,明天再来吧!”
被骚乱搞得心烦气闷的村长嗅到一股酒味,接着木门“呃”一声,他便被关在门外。
四十七
这一天我踏进胖老板的铺子时眼睛发亮,一个漂亮的洋妞正靠在柜台喝酒。
我跟她搭腔:“how do you do?”
“how do you do!”洋妞十分惊讶,“do you speak english?”我正要回答,她用英语说:“等等,我觉得你很面熟,让我猜猜……你叫岳秋,对不对?”
“是的。”这回我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爸常提起你。”
我更加困惑:“你爸是谁?”
“他叫马克斯·韦伯,我叫艾丽思,很高兴认识你!”
艾丽思身高一米七,黑发碧眼,身材苗条,臀部被一条正宗的levis牛仔裤绷得十分性感,长期的日光浴令她皮肤黝黑健康。她是哈佛大学物理专业二年级学生,专程来中国旅游。
她问我她爸在哪里,我把她领到多国考察队的营地。
韦伯父女见面拥抱之后,艾丽思就在我身边搭起了简易帐篷。韦伯让女儿远离自己,是怕孙寡妇晚上来时不便。我向韦伯做了一个鬼脸:“你就不担心我勾引你女儿?”
他若无其事地说:“有本事你就试试!”
我与艾丽思的帐篷仅隔一堆牛粪。
晚上,韦伯撇下女儿自己出去了。我抱一把干草放在牛粪上,再架儿根木柴烧起来。艾丽思与我分坐在篝火两边。
她递我一本美国《TIMES》杂志,我的大特写赫然印在上面,背景是古朴的龟村,内文的标题是《中国人类学家岳秋的传奇经历》,将我如何被误诊为精神病,如何到龟村寻找长尾部落以求恢复名誉和盘托出,文章的署名竟然是马克斯·韦伯。
在我愤怒之际,突然眼前一亮,艾丽思已给我拍了照。她递给我一叠明信片说:“美国人都把你当成传奇人物,我来中国前,许多同学要求我把你签过名的明信片寄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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